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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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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2 13:36:1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正文序文
  我有一个远房亲戚,长得很美丽,个性很文静,工作很努力,她习惯一个人
用餐,不喜欢和同事们吵吵闹闹。
  有一天,当她吃完了饭,正打算默默离开餐厅的时候,一位年长的男人却笑
眯眯的走近她。问她愿不愿意和他的儿子交往看看。
  很快的,这个男人成为她的公公,我那美丽的亲戚嫁入了豪门。
  辗转听见这个故事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两个孩子的妈,但是美丽的脸不再笑
了。我想幸不幸福这个问题对她,已经变成一种唐突。
  豪门深深深似海,有些事情不是平凡如我所能理解的,而且说到最后,幸福
也没有既定的模式可循。
  天天争吵的白头到老,那是一生的不幸;还有力气离开一段伤痕累累的爱,
那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境界的幸福。
  在爱的过程中,那许许多多的冲突、矛盾、和挣扎,那些外人看不见的痛苦,
那些一步一步摸索自己、认清自己、还原自己的过程,也许比任何圆满的结果都
来得重要。
  幸福是什么?幸福是能在另一个人的眼睛里,照见真实的自己。能够这样,
不论对方最后是去是留,我们都该庆幸:自己并没有爱错人。
               正文第一章
  如果现在松开手
  还有机会再握住你吗?
  我听见自己的心狂狂呼喊
  「诗瑶,相信我,我跟若怡真的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她爸爸会拿钱让你出国念书?」
  「那是因为我在她爸爸的公司打工,她爸爸很赏识我,愿意栽培我──」
  「所以他愿意出钱让你和她的宝贝女儿一起到美国去留学?」
  「诗瑶,你不要无理取闹,这是我的机会,难道你要我放弃吗?你明明知道
我想出国很久了。」
  「我无理取闹?我的男朋友要跟别的女人一起出国了,你还说我这是无理取
闹?」骆诗瑶从头到脚都冷透来了,她呆愣了几秒,抬起无神的双眼,直视着眼
前的男孩。
  她看着男孩许久许久之后,悲哀的笑了,她为什么要战在这里?战在她面前
的男孩又是谁?她认识他吗?
  不……她摇摇头,她不认识他,他不是她爱了四年的,她爱的人不会说出这
些荒唐至极的话,她爱所谓人不会这样偷偷摸摸的背叛她,她爱的人不会跟别的
女孩一起出国,她不会爱上这样的人……
  「诗瑶,我会回来的,两年之后,等我拿到学位,我就会回来的……」男孩
往前拉住她的手。
  「倪文宾,你以为我是呆子吗?」骆诗瑶静静的问。
  她本想挣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了。
  「诗瑶,你知道我爱你,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女孩───」
  「不,你错了,你根本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
  骆诗瑶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真奇怪,脸上竟然没有泪,是
连哭的必要也没有了吗?
  「不!我爱你,一直都爱你!」倪文宾突然把她拥入怀里,大吼大叫。
  曾经给她许多温暖的胸膛,为什么变得如此冰凉?是她的心冷了,还是那些
温暖一直都是错觉?
  骆诗瑶深深吸了一口气,连他的味道都是陌生的……原来她并不如自己所想
的那般了解他,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算了,你走吧,这是你的机会。」骆诗瑶说。
  「诗瑶,你原谅我了?」倪文宾捧起她的小脸,颤抖的问。
  「那很重要吗?」骆诗瑶别开脸,她已经没有办法正视他。如果她的原谅与
等待对他来说,真是那般重要的话,他怎能在出国的前夕才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重要的,你是我最在乎的人。」倪文宾扳回她的脸,强迫她面对他。
  「你该在乎的不是我,而是黄若怡。」她终于忍不住刺他一下。
  「我说过我跟她没有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呢?」倪文宾松开她的脸,
气急败坏的吼叫。
  他原本该是义正词严的,却显得可笑的心虚。
  「我该相信什么,你该在乎什么,真的都不重要了。」骆诗瑶回复得淡然。
相恋四年,从大一爱到大四,在即将毕业的前夕,她才知道自己爱上的不只是个
懦夫,也是个骗子;他欺骗了她,也蒙蔽了他自己。
  「我是在乎你、爱你的……」倪文宾蹲下身把手插进黑发里,痛苦的说:
「可是你一直不肯给我,我一直捉不住你的心……」
  原来,她强烈的贞操观念也错了;原来,他曾经跟她说过的「我喜欢你的洁
身自好」也是谎言;她真是天字第一号的蠢蛋。
  「你走吧,和黄若怡一起飞得远远的……」她的声音变了,变得有点哽咽、
变得有些沙哑,她还是哭了,不是为了心痛,只剩下心酸。
  「诗瑶……」
  「我想,黄若怡一定给你了吧,你一定捉住她的心了吧?」她背过身,轻轻
迈开脚步。
  他都抱过别的女人了,竟然还敢在她面前谈爱谈在乎?他都跟别的女人上床
了,竟然还能堂而皇之的请求她等他?
  「诗瑶!」倪文宾奋力追上她,揪住她的手,「不要这样,我最爱的还是你
……」
  骆诗瑶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她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奔流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阻止不了她加速离去的脚步。
  她当了四年的爱情傻瓜,现在,她要永远的向那个傻瓜说再见。
               §§§§
  「诗瑶,一起吃午餐吧?」
  说到吃饭这件事,全天下大概没有比詹雅惠更准时的人了。
  骆诗瑶看看手上的表,十二点零二分,抬起头,她笑眯眯的说:「雅惠,你
真的那么饿吗?」
  「那当然。我可是没吃早餐就赶来上班,肚子早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詹雅
惠捧着肚子,夸张的说。
  「拜托,早餐很重要,你别为了省那几块钱,就不吃早餐好吗?」骆诗瑶心
疼的说。
  詹雅惠是她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毕业后两人更同时考进知名的星烨集团,
成为整天和数字为伍的会计。
  「没办法啊,现在经济不景气,我和世刚为了多存些钱,不得不缩衣节食的。」
詹雅惠悲情的说。
  「听你说的,现在虽然不景气,但是公司还是在稳定中持续成长,该你的薪
水可一毛都没少。」看着好友的模样,骆诗瑶又好气又好笑。
  「拜托,我和世刚的薪水付完房贷和车贷后,还有杂七杂八的生活开销,看
电影、唱唱歌,偶尔吃顿浪漫的晚餐……唉,怎么算都不够。」
  骆诗瑶摊摊手,真是要被好朋友给打败了。照她这种省小钱花大钱的生活方
式,一个月再多个十万八万也不够她挥霍。
  「走吧,今天我请客。」骆诗瑶大方的说。
  「真的?」詹雅惠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好耶!」詹雅惠兴奋得跳起来,忙拉着骆诗瑶的手往外走,不过走了几步,
她又突然松开骆诗瑶的手,有点沮丧的说:「还是算了啦,每次都让你请客,世
刚知道了,又要不高兴。」
  「不会吧,我请你和世刚有什么关系啊?」骆诗瑶不解。
  「当然有关系啊,他是我老公,我吃你的,就等于他吃你的,所以他也会觉
得过意不去。」詹雅惠说得头头是道。
  「那你别告诉他就好啦!」
  「不行啦,我跟世刚之间没有任何秘密,我今天和谁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
事,回家都会一五一十的向他报告的!」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嘛?」好性子的骆诗瑶也快失去耐心了。
  「我……还是吃自己好了!」詹雅惠下了决定。
  「原来你对我这么见外,那下次你和世刚请我到你家吃饭,我是不是也要付
钱啊?」骆诗瑶半真半假的说。
  「哎哟,你干嘛这么说嘛!」詹雅惠哇啦哇啦的叫。
  「谁教你这样婆婆妈妈的!」骆诗瑶不满的回话。
  「诗瑶,你别生气嘛,世刚说───」詹雅惠突然捂住嘴,不再往下说。
  「他说什么?」骆诗瑶好奇的问。
  「说……」詹雅惠结结巴巴的,看起来很为难似的。
  「他到底说什么?」骆诗瑶又问了一次。
  「世刚说……说你被倪文宾那个家伙伤透了心,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相信男
人了,所以……叫我不要动不动就让你请客,因为你凡事都要靠自己。」
  倪文宾……好遥远的一个名字,骆诗瑶的脸色暗淡下来。
  「诗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那个混帐的,只是。我和世刚都觉得,
像你这样好的女孩,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归宿。」
  「谢谢你,雅惠,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呢?你看。我和事刚帮你介绍的那些对象,哪一个不是说人
品有人品,说长相有长相,而且口袋都是麦克麦克的,你却一个都看不上眼。难
道你真的想要一个人孤独终老?」
  「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骆诗瑶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老实讲,你是不是还在等那个倪文宾那个混蛋?」詹雅惠气愤的问。
  「我……」骆诗瑶心里一震。是吗?她还在等他吗?他曾经要她等他两年,
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半了,难道……潜意识里她真的在等那个负心的人?
  「我就知道你还没有忘了那个混蛋。」见骆诗瑶没有反驳,詹雅惠忍不住破
口大骂。
  「雅惠,我没有在等他,我只是……」骆诗瑶说不下去了。
  她不敢告诉好友,她没有在等他,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忘了他,毕竟他是她在
四年大学时光里唯一爱过的男孩。
  「算了,诗瑶,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也知道倪文宾人长得帅,嘴巴又甜,
忘记这样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雅惠……」
  「只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只有你肯给别人一点机会,你就会发现世界上
比倪文宾好的男人比比皆是……」
  「雅惠,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我娥了……」骆诗瑶苍白而颤抖的说。
  「走吧,我们去看今天餐厅有什么好吃的。」詹雅惠叹口气,再度拉起骆诗
瑶的手。
  骆诗瑶是个死心眼,否则不会一场恋爱一谈四年,想当初多少人追求她,她
的眼睛却只看得见倪文宾一个人。
  然而倪文宾却不是一个专情的人,这一点不只她知道,学校里很多同学也知
道,但是不管她怎么劝诗瑶,甚至把倪文宾拈花惹草的事实摊在面前,诗瑶依然
执迷不悔。
  现在那个花心大萝卜都走了一年多,没想到骆诗瑶依然傻得可以……
  唉!詹雅惠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
  「哇,今天有鳗鱼饭耶,我最喜欢鳗鱼饭了。」一看到美食,詹雅惠就把天
大的烦恼抛到脑后,兴高采烈的点了一大堆。
  「雅惠,别点那么多,我们吃不完的。」骆诗瑶眼见詹雅惠又把手伸向一碟
凉拌风爪,连忙阻止她。
  低头一看,餐盘也已经装不下了,詹雅惠只好放弃那碟凉拌风爪。
  结了帐,两个女人面对一桌的食物,相视一笑,然后吃将起来。
  「雅惠,你看,你每次都说吃得下,到最后根本吃不完……」
  「放心啦,你每次都说吃不完,最后还不是和我一起吃光光……」
  两个女人一言一语,吃得又香又甜。
  「喂,诗瑶,你认识坐在那边的老头吗?」咽下最后一口鳗鱼,詹雅惠疑惑
的问。
  「什么老头啊?」骆诗瑶放下手中的筷子。
  「你看……」詹雅惠仰起下巴指指右手边。
  骆诗瑶微微把脸转向她示意的方向,果然看见那张桌子前坐着一位发色半白
的男人,看起来虽然有点年纪,却不显老态,有种很硬朗的感觉。
  「我不认识他啊。」骆诗瑶把视线调回来,拿起筷子继续吃。
  「那他干嘛一直盯着你看?」詹雅惠还是觉得怪怪的。
  「他是在看别人啦!」骆诗瑶不以为意。
  「才怪,我可以肯定,那老头是在盯着你!」
  「不会啦,你想太多了!」骆诗瑶觉得好友似乎有点大惊小怪。
  「但愿如此!」詹雅惠心里有股挥之不去的不安。
  她真的有种感觉,那个老头子是冲着诗瑶来的。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只要詹雅惠和骆诗瑶一进餐厅,那个男人总是坐在离她
们不远处。
  「诗瑶,你看我们要不要去报警啊?」詹雅惠一看到那个男人专注的眼神就
心里发毛。
  「为什么要报警?」骆诗瑶似乎仍在状况外。
  「那个男人啊,你不觉得他真的很怪?」
  「也许是公司里退休的员工吧?」
  「可是他一直在看你……真是搞不清楚状况,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老得都
可以当你的爸爸了……」
  「雅惠,你在说什么啊?」
  「那个老色狼准是看你秀色可餐,就想……」詹雅惠越说越气。
  诗瑶漂亮有耀眼。公司里上上下下的男人,只要性向正常的,哪个不会偷偷
瞄她几眼?但是眼前这个老色狼实在太夸张了,诗瑶可是她的好朋友,哪能容他
这样白看?
  「雅惠,不要理他就好了。」骆诗瑶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好友碗里,安抚
着她。
  「怎么可以不理他,万一他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詹雅惠还是气呼呼
的,难得连碗里的美食都没有办法夺走她的注意力。
  「雅惠,你想太多了,光天化日下,这里有是公共场合,他不会怎么样的。」
说完,骆诗瑶下意识的往男人的方向望了一眼,谁知道他竟然没有回避视线,就
这样和她四目交接。
  她心头一慌,连忙把目光转回餐桌上。
  果然,雅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那个男人似乎真的是冲着她来的。他看她
的眼神又深又沉,好像在研究着什么似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她?骆诗瑶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那
天生王者的神态,如果她见过的话,应该是不会忘记的。
  「你看,你也觉得不对劲了吧。」詹雅惠发现骆诗瑶的脸色变了。
  「雅惠,我们还是先走好了……」
  「嗯,明天开始我们到外面去吃,就不会遇到这个大色狼了。」詹雅惠扔下
吃了一半的饭,拉着骆诗瑶就往外走。
  骆诗瑶跟着她快步冲出餐厅,就在经过那个中年男人身边时,竟见他唇边展
开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那好像是一种决定了什么、确定了什么的笑……
  骆诗瑶经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
  「诗瑶,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下了班,站在大楼门口,
詹雅惠关心的问。虽然诗瑶什么都没说,但是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安。
  「不用了……你赶快回去吧,免得世刚埋怨我抢了他的老婆。」
  「他敢!」詹雅惠恰北北的口气里,听得出一丝温柔的味道。
  「回去吧,别让我打乱了你们甜蜜的夫妻生活。」骆诗瑶笑了笑。
  「还是,我去找个护花使者送你回家……」詹雅惠又开始伤脑筋,「找谁好
呢?这种好康的差事难保那些恶虎般的男人不会抢破头……」
  「好了,没有抢破头这种事,因为大家都回去了。」骆诗瑶推推詹雅惠,
「你快回去吧,否则世刚又要找我要人了。」
  詹雅惠犹豫了一下,看见对面的红绿灯已经由红转绿。「那……我走了,诗
瑶,你一个人要小心一点。」
  「知道了。」
  「再见!」詹雅惠边跑过马路边挥手。
  骆诗瑶看着詹雅惠过了马路,上了公车,才一个人慢步踱开。
  站在十字街口徘徊了一阵,骆诗瑶突然觉得肚子饿了起来,想来是中餐没有
吃饱。
  和詹雅惠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觉她也变成一个好胃口的女子,但是不管怎么
吃,就是不长肉,纤纤细细的,好像秋风中一枝飘摇的芦苇。
  骆诗瑶想起前面的小巷子里有一家很好吃的韩国烤肉,以前倪文宾只要领了
打工费,就会请她到那里大快朵颐。
  倪文宾已经离开了,那家店……还在吗?
  想着想着,她不由的抬起脚,往那条小小的巷子里走去。
  「阿强,跟上去。」坐在路边一辆黑头车里的男人见骆诗瑶消失在小巷子口,
立刻沉声命令前面的壮汉。
  名叫阿强的男人打开车门,行动敏捷轻巧的旋进小巷子,三两下就跟上骆诗
瑶。
  「应该是在这里没错啊……」骆诗瑶自言自语,「是搬家还是倒闭了?」
  说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旋即转过身,这才看见身后跟了一个戴着墨镜的
男人;她吓了一跳,从来没有看过这么高这么壮的男人,而且他的脸上好像还有
刀疤痕。
  「呃……先生,你也是进来找烤肉店的吗?」
  骆诗瑶本来想直接越过男人走回大街上,没想到他却抬起一只手臂挡住她的
去路,她吓得三魂七魄都要飞了,只能勉强问出这么一句话。
  「不……我不找烤肉店,我找人。」阿强掀掀唇角,似笑非笑的回答。
  「那……可以让我过去吗?」骆诗瑶咬着唇问。
  很好,果然是老爷看上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慌不乱,够胆识!
  阿强缓缓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说:「不行!」
  「为什么?」害怕归害怕,骆诗瑶还是生气的问。
  「因为……」阿强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清清楚楚的说:「我要找的人已经
找到了。」
  这个男人的意思是……骆诗瑶的脸条地刷白了。
  「是的,我要找的人,就是小姐你。」话声才落,阿强已迅速从口袋里掏出
一条手帕往她的鼻上一捂!
  「不……」这个不字的音都还没有发完,就在空气中蒸发了。
  阿强接住骆诗瑶软绵绵往前倾的身体,不费吹灰之力的抱起她往停在小巷口
的黑头车走去。
               §§§§
  幽幽醒来,骆诗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她从床上跳下来,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啪一声,天花板上的灯光亮起,是
那种璀璨如水晶、如钻石般的吊灯,她只有在电影里头看到过。
  大床的右手边,是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外可见隐隐约约的山势,左边则是气
派的黑色大衣柜,衣柜旁边是一组同色系的梳妆台,而面对大床的那面墙边,则
摆了一张长长大大的黑色沙发,沙发前方放了一张方桌,桌面是光可见人的透明
玻璃。
  好大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都大得离谱,也高级得超乎她的想象。
  豪华,但是冰冷,她不喜欢这里。
  而且,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她走到落地窗前,打开窗,看着窗外黑压压的
山色。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里已经离开市区很远,因为风吹来的气息,完全没有
烟尘的味道。换言之,这里一定没有公车,恐怕连计程车都很难见到吧?
  想到这里,她突然飞快的转身在房中翻来找去,最后颓然坐在地上。没有…
…这个房间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电话。
  除了自救,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她了。
  转过头,她定定的望向那扇紧闭的门,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边,轻轻
转了转───门把动了!她的心狂狂的跳了起来,咿呀一声推开房门。
  「救命啊!」她尖叫一声,连忙把门重新关上。
  那个迷昏她的彪形大汉竟然守在房门外!
  忙不递将房门反锁之后,她害怕得缩在沙发上发抖。
  此时,门外竟又响起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走开!」骆诗瑶大叫一声,然后用力捂住耳朵。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又发出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隔了几秒
钟,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了。
  骆诗瑶从沙发弹跳而起,飞也似的逃到落地窗前,惊慌失措的望着那个迷昏
她的壮汉走进房里。
  「骆小姐,你好。」阿强恭恭敬敬的弯腰,向她行礼。
  骆诗瑶吃惊的连嘴都合不拢。「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阿强但笑不语,此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明显往这个房间前
进。
  骆诗瑶惊慌的望着门口,见到来者时,她的小嘴张得更大了。
  「你是餐厅里的那个男人!」
  那个一连盯着她好几天、有着一头半白头发的男人!
  「先生,如果你是想要绑架,很抱歉,你一定是找错对象了,我即无恒产也
没有存款,而且,我还是个孤儿,你恐怕是要白忙一场了!」虽然抖得像只受惊
的小白兔,骆诗瑶还是把想说的给说了。
  头发花白的男人和人高马大的壮汉听完骆诗瑶的话之后,面面相窥沉默了几
秒钟,然后发出石破天惊般的狂笑。
  骆诗瑶听见他们的笑声,突然一股怒气直往上冲,什么恐惧愤怒都抛到九霄
云外去了,她正气懔然的大声喝道:「你们尽管笑吧,天理昭彰,总有一天你们
会得到报应的。」
  男人和壮汉一听,又是一楞,一楞之后,又是一阵狂狂的笑。
  骆诗瑶突然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大门并没有关上,趁着他们两个笑得正开怀,
她轻巧的从旁边闪过,几乎就要成功的逃出去。
  「骆小姐,很抱歉,你还不能离开。」只不过一转眼的工夫,阿强就把骆诗
瑶给提了回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说过我什么都没有,你们从我身上什么也榨不出来。」
骆诗瑶快要被这两个怪异的男人逼疯了。
  「对不起,骆小姐,我们并没有恶意。」发色花白的男人终于开口了,他的
声音低低沉沉的,充满磁性,像个教养良好的绅士,而不该是个恶棍。
  「既然没有恶意,为什么要把我迷昏,还把我关在这个房间里?」骆诗瑶怒
气冲冲的质问。
  「对不起。」男人立刻道歉,只是他的道歉听起来并不诚恳,而且他的嘴角
明显含着笑。
  「我不须要对不起,我要回家。」骆诗瑶别开脸。
  「这个恐怕没办法。」
  「为什么?」骆诗瑶气呼呼的问。
  男人一见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又轻笑了几声,然后才清清喉
咙,一本正经的说:「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
  什么?这个男人虽然不至于老态龙钟,但也着实不年轻,怎么会……骆诗瑶
简直傻眼了。
  「被我这么一个老头子求爱,你一定吓坏了吧?」头发花白的男人嘻嘻笑道。
  「我……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再怎么样,骆诗瑶的心还是软的,
所以她选了一个最不伤人的借口,虽然她明白自己不需要对他太仁慈。
  「有男朋友有什么关系,你还没有嫁给他吧?」
  「你……不要强人所难……」骆诗瑶艰难的说。
  头发花白的男人走向骆诗瑶。他像一头豹,虽然不再年轻,但是稳健而優雅,
并且散发着成熟的味道。
  骆诗瑶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慑人的气魄。
  男人终于立定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挑起她美丽的小脸蛋,「嫁给我很好的,
我很有钱,我可以给你买一大堆漂亮的衣服,给你买豪华的宅邸,还有成群的仆
役供你使唤───」
  「我才不稀罕!」骆诗瑶奋力拂开他的手,大声叫道。
  这个可恶的男人,竟然妄想用钞票来买人的感情!
  「放我走,我才不要嫁给你,你的钱留着自己慢慢花吧,你这个老不修!」
骆诗瑶难得口出恶言。
  当年她面对倪文宾的背叛,都不曾说过一句难听的话,现在却……话一出口,
她自己也愣了一愣。
  「不得对老爷无礼!」阿强气愤的向骆诗瑶冲过来,钢铁般的拳头蠢蠢欲动。
  壮汉要打人了!骆诗瑶本能的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脸,同时身体也往内一缩。
  「阿强,不可以!」头发花白的男人一喝,阻止了壮汉的拳头。
  骆诗瑶慢慢放下挡在眼前的手,看见那个名叫阿强的壮汉不知何时又退回到
门边,而他口中的老爷并没有为她的出言不逊而动怒,反而仍是一派温文尔雅的
微笑。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她羞愧的道歉。
  「不用道歉,我的确是个老不修,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了,我的儿子早
就这样骂过我了!」男人哈哈哈的自嘲着,看起来就像个老顽童。
  「对不起……」骆诗瑶又一次道歉。
  「没事没事,」男人把手背过身后,好脾气的说:「是我把玩笑开过火,所
以吓坏你了,我这个老头子才应该跟你道歉。」
  「不,其实你看起来并不算太老。」骆诗瑶真心的说。
  「没关系没关系的,」男人好风度的说,「闹了个半天,我们现在言归正传
吧!」
  言归正传?骆诗瑶疑惑的扬起眉。
  「骆小姐,自从那天在餐厅见到你之后,我就持续观察你好一阵子了,我是
真的很喜欢你……」
  骆诗瑶的表情一僵。「不不不,你别误会,我说的喜欢其实是欣赏的意思。」
  欣赏?既然是这样,有必要大费周张的把她弄到这个地方来吗?
  「请你到这里来……实在是因为我有个不情之请……」
  骆诗瑶的表情渐渐软化下来,也许是因为男人的腔调,也许是因为他突然之
间显得有点苍老的脸。
  「如果是我能力所及的事情,我愿意帮您的忙。」
  「当然是你能力所及的事,我这个老头子是不会强人所难的。」听到骆诗瑶
的回答,男人一瞬之间又显得生龙活虎起来。
  「究竟是什么事?」骆诗瑶有误蹈陷阱的感觉。
  「我想请你当我的儿媳妇!」男人兴奋的说。
  「什么?」骆诗瑶简直要昏倒了。
  「我想请求你嫁给我的儿子!」男人的眼中跳着不属于他那个年龄的火花,
活脱脱一个顽皮的小男孩模样。
  「不可能!」骆诗瑶斩钉截铁的拒绝。
  「为什么?」他一瞬之间又变得苍老。
  看着他那副伤心的模样,骆诗瑶觉得好生迷惑。这个男人是个演员吗?为什
么他可以一下子那么高兴,一下子又如此悲伤?
  「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的儿子,怎么能嫁给他呢?」
  想当年,她花了四年的时间才认清一个男人───不,应该说是认清背叛,
现在怎么能盲目的嫁给一个陌生人呢?
  而且,这个男人使出这种非常手段来推销自己的儿子,想必他的儿子非残即
缺,否则就是脑子有问题、长相太过抱歉,或是……
  「你放心,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男人扬起一抹颇具深意的微笑,很有点
儿老奸巨猾的况味。
  那是什么意思?骆诗瑶像是跌进了一淌浑水。
  男人转身往门口走去,那个叫阿强的壮汉也很快的跟进。
  等到骆诗瑶从混沌之中回过神时,刚好听见喀啦一声房门落锁的声音。
  她奔到门边,用力的转了转门把,不能相信他们竟然真的把她锁住了!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她拼命的敲着门板,回应她的却只有无声无
息的空气。
  她敲得双手红肿、喊得声嘶力竭,最后终于死了心。
  关了房里灿烂烂的灯光,虚弱的爬回那张大得吓人的软床,头脑再也不能思
想运转,她很快的沉入了梦乡。
               正文第二章
  即使跌进了沉沉的梦里,骆诗瑶还是没能睡得安稳。
  「不要,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走……」
  周而复始的梦,永远是同样的情节,同样的对白,同样的伤心,同样的无助
……同样在倪文宾离开的脚步下,垂落伤心的泪。
  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竖立在黑暗之中,竖立在她床前,轻轻拨开黏在她脸上
的发丝,拭去她脸上冰冰凉凉的泪水。
  「不要走……」
  多么凄切的声音,听得出呼喊的人有多么伤心。
  窗外忽然划过一道白晃晃的闪电。
  白光似的闪电映出床上人儿的脸颊,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已经够黑影将骆
诗瑶的长相看个真切。
  一头细柔的发丝在雪白的枕头上洒落一片墨色的性感,细致的瓜子脸泛出月
牙白的光华,长睫上凝着几滴珍珠似的的泪,直挺的小鼻子间间断断的抽泣着,
又薄又亮的唇正微微的颤抖。
  好一个如天上来的女子,却似嵌满人间最深沉的悲伤与寂寞。
  「没想到那老头儿的眼光倒是变好了。」黑影喃喃自语。
  闪电划过,天空猛然爆起轰隆隆的响雷,惊醒了骆诗瑶悲情的梦境。她缓缓
睁开含泪的眼,却见到床边一道黑压压的影子。
  「你是谁?」半掩的星眸此刻已完全清醒,骆诗瑶猛然起身,拉着被褥远远
的缩到床角,极尽所能拉开与黑影之间的距离。
  黑影仍然站得笔直,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作。
  窗外乌云满天,大雨哇喇喇的开始往下浇灌,打得落地窗滴答作响。
  「你是老爷子吗?」骆诗瑶不确定的又问一次。
  她看不清黑影的脸孔,但是他硕长的身影和优雅如豹的姿态,直觉让她联想
起那个头发半百的男人。
  黑影仍然一动也不动,即不承认也不否认。
  一阵强风吹过,吹开一扇落地窗,强风挟着雨水,张狂的往方内侵入。
  好冷……骆诗瑶不自觉拥紧了被褥,她担心受怕一整夜,又作了恶梦,现在
一个不言不语的黑影又莫明其妙的站在她面前,她的神经紧绷,已濒临着断裂边
缘。
  黑影顿了一下,转过身走到窗前,关上窗门,之后很快又旋回床前。
  「老爷子……我求求你,让我走,我保证不会报警,谁也不说,就当这一切
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这一次,竟然有了反应,他摇了摇头,逸出一抹低沉的叹息。
  「我求求你……求求你……」从被抓到这里之后,从不开口求人的骆诗瑶真
的害怕了,泌入肌骨的寒意从她的脚底一路往上侵袭,很快遍及全身,分不清是
寒意还是惧意,让她牙齿猛打颤。
  她觉得自己就要失去一些东西,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黑影灵活的爬上大床,很快的窜到她的面前,拉开她紧紧攫住的被褥。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前后大概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等到骆诗瑶有所意识
时,那团黑影已经如此的迫近她,她已经可以闻到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气息。
  是一种阳刚的、狂野的、危险的味道。
  「你要干什么?」她努力的发出斥喝,却不知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娇
软无力。
  黑影跪在她的面前,缓慢却坚定的压下头……
  「不要!」骆诗瑶猛然握紧拳头,疯了似的往黑影的头脸打去,口中不断的
谩骂着:「你这个老不修、大色狼、你不要脸、丧心病狂……你这个死老头、大
骗子……」
  她打着叫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力气用尽了,声音也沙哑了,抬起头,却看
见那个黑影不停的在抖动。
  他就是这样任她捶打辱骂,没有任何的反击?他受伤了吗?否则为何不停的
抽搐?
  「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只要你别再这样……」骆诗瑶试着和他讲道理。
  说着说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黑影好像不是受伤了,反而像是忍着……忍
着笑似的!她又惊又怒,正想逃下床去,下一秒却被黑影压的不能动弹。
  「你骂够了吗?」黑影终于开了口,却像在她的脸上吹气。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就和那个老头子一样,但是又有些地方好像不同。
  「走开,你这个老不修!」骆诗瑶就快被他压得断了气,口中却还不忘记逞
强。
  黑影这次不再压抑,逸出一阵低低沉沉的笑声,然后突然拉起她的一只手,
放在自己的脸上问道:「我真的那么老吗?」
  乍听他的笑声,一时之间,骆诗瑶竟然忘记了自己应该害怕,反而被动的摸
摸他的脸。他的脸部线条十分刚硬,有棱有角的,他的皮肤,紧实又富有弹性…

  「你不是老头子?」她问。
  黑影没有回答,反而发出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听见他的喘息,骆诗瑶才惊觉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蠢事,她不是少不更事的少
女,她懂得男人发出这样的声音代表什么意思。
  以前,倪文宾不只一次趴在她的身上,喘叫着:「给我……给我……」而她
总是千方百计的逃避着倪文宾,她讨厌男人发情的模样,讨厌他把她的身体捏得
又红又疼,但是因为爱,她忍受着他一切粗暴的举动,可是她从不肯让他更进一
步,校园里有太多未婚怀孕的案例,她听多了,也怕极了。
  对性不好的记忆与恐惧再度袭上心头,骆诗瑶使尽浑身的气力想要推开压在
她身上的男人。同时,她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她看见男人的眼,又细又长,
眼尾微微往上吊,煽情的桃花眼闪动着勾魂摄魄的火光,那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
即使他是男人,她也不得不以美丽来形容他。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许久,然后突然用双手捧起她的小脸,不由分说的吻住她
的小嘴。
  「唔……」骆诗瑶甜蜜的红唇完全吞没在男人张狂的嘴里,她无法言语、不
能抵抗、也忘了呼吸。
  她从来没有经历这样的感觉,像在激流里突然遇上一个大旋涡,她快要昏过
去了,力量和意识渐渐远离了她……
  男人察觉到她的娇软无力,于是松开吸附在她唇上的嘴,改为啃啮着她如扇
贝般的小小耳垂,以及耳后细滑敏感的肌肤。
  「别这样……求求你……别……」骆诗瑶无力的抗拒着。
  只是她的拒绝听起来那么的娇软,像呻吟、像喘息、更像欲拒还迎。
  滑过她的耳后肌肤,男人的唇继续溜到她粉白的细颈,在那儿又舔又吸又吻
的,同时他的大手移到她的胸前,三两下就解开她的钮扣,扯下她的外衣,只留

  纯白色的胸罩,在黑暗中耸立着饱满动人的曲线。
  「啊……我……求求你……」骆诗瑶开始不知道自己在求什么,意识已经全
然背叛了她。
  男人隔着胸罩捧着她的双乳,同时疯狂的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吻着她溢出罩
杯外的丰满,以及两座乳峰之间深陷的乳沟。
  好热,骆诗瑶觉得浑身都要烧起来似的,她开始轻轻摆动着躯体,想要甩开
体内的燥热……
  她的扭动激起男性越发饥渴的欲望,男人一手仍然捧住她的丰满,另一手则
往下退去她的裙子,准备爬进她嫩白的大腿间……
  「不要!」骆诗瑶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同时用力夹紧双腿。
  老天,他竟然想摸她那里!意识逐渐回到她的脑中,她把视线往下移,看见
男人一手握着她的左乳,脸孔仍然埋在她的双乳间,她感觉到他湿湿的舌正舔弄
着她胸前的肌肤,而他的另一之大手开始爱抚着她的大腿外则。
  她知道自己应该严厉的斥喝他,可是却说不出话来,他摸得她好舒服,她应
该觉得羞耻的,可是却觉得通体舒畅,舒服得浑身都瘫软下来……
  此时男人突然抬起头,捕捉到她的视线。他放下手边正在进行的爱抚,重新
回到她的脸,温存但彻底的吻住她的嘴,诱哄着她开启甜蜜的乐园,而后伸出灵
动如小蛇的舌头,狂野的纠缠着她的,他不停变换着方向,一次又一次的缠住她
……
  「嗯……」骆诗瑶开始追寻着他的舌头,主动而热烈的和她纠缠在一起。所
有道德礼教的捆绑都被释放了,她甚至忘了他是个不知名的陌生人。
  她被他的温柔、激进、粗暴、狂野和淡淡的细腻征服了。
  男人的手一路往下,毫无阻碍的解开她胸前的束缚,扔开白色的乳罩,他一
面注视她在黑暗中迷情的脸,一面往下,摘除了她的小裤。
  摸到身下光滑细嫩的动人曲线,男人的吐气越发浓浊。
  他离开她的唇,激情的捧住她柔软的双乳,一边激情的把玩搓揉,一边舔逗
着粉嫩如樱花,有时候轻轻的吻着,有时候狂情的把整颗乳尖含进口中,用舌头
勾弄着、刺激着她,等到两座雪峰上的乳尖都充血挺立之后,他分别伸出两指,
旋转着、夹弄着已经兴奋无比的两朵乳尖。
  「你……啊……」骆诗瑶张开眼,她的唇渴望着他的唇,却见到他在她胸前
放肆的玩弄,他的吻,他的手,那样轻柔又肆无忌惮,她看得都昏了。
  是她不知羞耻吗?看见他那样玩弄自己,她竟然……越来越兴奋。
  不行,她不能这样沉沦下去,她要停止这场令人销魂的折磨。
  「不要了……啊……请你……住……手……」
  男人听见她制止的声音,不但没有停下动作,反而越往女性敏感处前进,他
的唇舌滑下她的双乳,开始沿着她的小腹一路向下亲吻……
  「不……住手……啊啊……不行……」骆诗瑶呼喊着。
  然而那样充满欲望的禁止声,却加速了男人往下前进的速度,顷刻之间,他
的唇以来到她的腿间,他伸出双手,用力她的双腿,直接用舌尖探进她的腿根。
  「不……不要……你别……这样……」骆诗瑶被腿间传来的酥麻感给吓坏了,
却动弹不得。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他竟然用他的舌头舔弄她那里,她简直快
要羞死了。
  男人在她身下的入口处尝到一波波浓稠的液体,在他的勾弄下,更多湿滑的
津液源源不绝的从她体内流出。老天,他也忍不住呻吟一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
敏感的小身体,床单都湿了一整片。
  他伸手解开自己身下的拉链,掏出自己巨大的勃起,挺起腰,把自己送进她
湿滑的体内。
  「不……求求你……不……不……可以……」骆诗瑶叫了起来。
  她感觉到他进来了,一寸一寸的往她体内滑进来,她应该阻止,却阻止不了
……
  天啊,这么滑这么紧的甬道,会让所有的男人失去理智的。
  男人加快了速度往她体内冲去,他要勇往直前,探入到那个老头到不了的地
方!
  「啊───」骆诗瑶发出一声凄凄切切的惨叫。
  体内好像有什么破裂了,那深不可触的伤口,痛得让人心肺俱碎、肝胆迸裂,
让人要尖叫、要昏倒。
  「怎么可能?!你还是……」男人不可思议的叫道。
  他迅速从她体内抽出来,拉上拉链,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
  骆诗瑶惨白着小脸,痛苦的背过他,曲起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
  男人伸出手,还没碰到她,就听到一声如泣如诉的幽音。
  「不要碰我……」骆诗瑶仿佛能猜到他的动作似的,抢先一步说。
  男人缩回停在半空中的手,颓然转身坐在床沿,懊恼的说:「对不起,我不
是故意的……」
  「走开……」骆诗瑶哭了。
  她讨厌眼泪,眼泪只能换来同情,而她讨厌同情,从小到大,学校的师长、
同学的父母,在知道在知道她的孤儿身世后,总会给她无尽的同情。
  她不要同情,她要爱,她以为倪文宾能给她爱,可是她的全心全意却换来无
情的背叛。
  现在,连这个陌生的男人在占有了她之后,也只能对她说抱歉?
  砰砰砰!
  「骆小姐,你没事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着阿强的叫唤,传
入心乱如麻的骆诗瑶耳中。
  「我……没事!」她紧紧抓住被褥,看了僵在床沿的男人一眼,大声的说。
  「可是我听见小姐的尖叫。」阿强还在打破沙锅问到底。
  骆诗瑶的心一紧,脸一红,将目光从男人宽阔的背上收回来,艰难的说:
「我真的没事……」
  但是阿强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词,骆诗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猛然想起他们手上握有钥匙。
  怎么办?她拉着被褥移动一下身子,迟疑了一会儿才伸出手碰碰男人的后背,
小声的说:「你快点逃吧……」
  她猜想他大概也是在这里工作的人,因为他的身材和阿强一样高大……想起
他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她的脸不禁红了起来。
  见男人一动也不动,她又推推他。「你快点走吧……」
  无奈男人像头牛似的完全讲不听,骆诗瑶忍不住感到焦急,此时房门已被打
开,阿强抢先进来,扭亮房内的灯光,紧跟着出现的,是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
  他锐利的目光射向大床,看见凌乱的被褥,也看见骆诗瑶裸露的双肩,还有
坐在床边背对着骆诗瑶的男人。
  「骆小姐,这个畜生欺负了你?」头发花白的男人沉声问道。
  「我……」骆诗瑶捏紧胸前的被褥,看看头发花白的男人严峻的目光,再看
看坐在床沿边男人的阔背,她舔舔唇,小声的说:「没有……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阿强就来敲门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是怕那个占有她的陌生男人被处罚吗?
  头发花白的男人显然不相信骆诗瑶的说词,他大步走到床沿,站在那个坐在
床沿上、低着头的男人面前,疾言厉色的大喝:「说,你这个畜生是不是侵犯了
骆小姐?」
  坐在床沿的男人慢慢抬起头,注视着头发花白的男人,一句话也不吭。
  「你这个混蛋,你说话啊!」头发花白的男人怒气冲冲的问,他额上青筋暴
起,脸部肌肉也扭曲得难看,活像要把坐在床沿的男人给杀了似的。
  骆诗瑶的心紧了紧,小声的说:「老爷子……真的,他没做什么……」
  坐在床沿的男人突然跳起来,转过身对着骆诗瑶大吼:「谁要你来说好话?
谁要你在这里委曲求全?什么叫没做什么?」吼着叫着,他突然又把脸转向头发
花白的男人,继续疯了似的大叫:「我是混蛋,我是畜生,我是强行占有了这个
女人,那有怎么样───」
  啪!头发花白的男人劈头给了他一巴掌,大骂了一声:「逆子!」
  这下子,呆住的却是坐在床上的骆诗瑶。原来,这个男人和那个男人……他
们竟是父子?
  「骆小姐,真是抱歉,让你看笑话了!」头发花白的男人向呆若木鸡的骆诗
瑶道歉。
  「哼!」强行占有她的男人发出一声鄙视的冷笑。
  「你是什么意思?想气死我吗?」头发花白的男人对儿子努喝。
  「放心,人家说祸害遗千年,你离死还远得呢。」儿子对老子说。
  这是什么样的父子关系?骆诗瑶长大了嘴。
  「你……」头发花白的男人被儿子气得说不出话,站在那儿颤抖了半天,才
转而向骆诗瑶说:「骆小姐,真是抱歉,原本想明天再好好介绍小犬给你认识的,
没想到这个逆子却做出这种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交代。」
  骆诗瑶震惊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此时那个强占她的男人再度转过身来,和父亲一起面对着骆诗瑶,他的嘴角
挂着一抹嘲讽似的微笑,好看的眼眸跳动着邪恶的光点。
  「他就是我那不成材的儿子,孙扬笙。」头发花白的男人谦卑的说。
  孙扬笙?那不是公司总经理的名字吗?
  骆诗瑶真的呆了、傻了,她完全无法思想,什么都不能判断了。
  就在她恍恍惚惚的时候,却见到那个孙扬笙又冲着自己邪邪的笑,又惊又怒,
又羞又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孙扬笙捱了她一记白眼,竟然狂狂的笑了起来,他拍拍孙老
爷子的肩,吊儿郎当的说:「老爸,这个女人我喜欢,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住嘴,你在胡说些什么?」孙老爷子怒喝一声,拍掉孙扬笙的手。
  「真是难为你了,把这样好的女人留给我,你一定忍了很久了吧?」孙扬笙
无所谓的调笑。
  「混蛋!」孙老爷子气得破口大骂。
  「别忍了,孔老夫子不是早就说过食色性也吗?」孙扬笙撇撇嘴,轻佻的说:
「看您老的眼睛都快凸出来了……」他恶意的瞄瞄骆诗瑶,目光从她裸露的香肩
转到她身后雪白的裸背。
  听见孙扬笙的话,骆诗瑶才发现自己紧紧抓住胸前的被褥,却忽略了身后一
大片的春光。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要动作又怕露出更多的春光。
  她颤抖得、无助得、羞耻得就快要哭出来了。
  「孙扬笙,你给我闭上你的嘴!」孙老爷子大吼。
  「怎么,才看她两眼就泪汪汪的,这个女人一定很贵吧?」孙扬笙存心挑寡,
「不过更令我好奇的是,她做一片处女膜究竟花了你多少?」
  啪!又是一记巴掌劈头往他脸上挥去。
  孙扬笙呆了呆,随即捉起骆诗瑶的双手,凶恶的说:「你竟敢打我!从来没
有女人干打我,你以为你是谁?就算你是老爸的女人也没资格打我!」
  孙老爷子见状,向守在门边的阿强使个眼色,不一分钟,他和阿强便双双消
失,房内只剩下浓浓的火药味。
  骆诗瑶胸前的被褥轻轻往下滑去,她的双手被孙扬笙制住,再也没有办法把
被褥拉回来身前,只能眼睁睁的看它一寸一寸往下掉……
  晶莹雪白的胸脯,一点一点的展现在孙扬笙的眼前,他喘着气看着她全裸的
上半身,看着被褥停在她的小腹下方,隐隐约约露出她腿间的黑影。
  「放开我……」骆诗瑶哭喊着。
  「只要你道歉。」孙扬笙咬着牙说。
  「为什么?」骆诗瑶流着泪,倔强的问。
  「说你很抱歉打了我,说你要请求我的原谅!」孙扬笙盯着她的胸口,粗喘
着气叫道。
  「我不要!」骆诗瑶看见他的眼神变得又沉又黑,心里害怕得不得了,可是
她根本没错,有错的是他这只疯狗,一下子影射她是他爸爸的女人,一下子又说
她的处女膜是人造的。
  「道歉!」
  「不要!」
  「很好,你有种,你大概是很喜欢光着身子让男人欣赏吧?」孙扬笙冷哼一
声。索性放肆的低下头,光明正大的猛盯着她的胸部瞧。
  「你……你不要脸!」骆诗瑶抖着声音斥责。不只声音,她的身子也是抖的,
她甚至能感觉到孙扬笙的气息吐在她胸前的战栗感觉。
  「我还可以更不要脸,你想试试看?」孙扬笙威胁她。
  「不要……放开我!」骆诗瑶大叫。
  「如果你不道歉,那就别想!」孙扬笙冷冷的说完,用一只大掌抓住她两只
细瘦的手腕,用力把她的双手往上提,让她的双乳更加往前突起。
  「不要这样!」骆诗瑶羞愧得只想死,可是她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她的心,
她的心痛楚难当,她的身体却正在沸腾,她能感觉自己的胸部在孙扬笙邪肆的目
光下胀大,乳尖也慢慢变硬……
  她为自己的反应觉得可耻,他恨自己的身体。
  「既然你不肯道歉,那就别怪我了。」孙扬笙压下一丝不忍的感觉,开始轻
拢慢捻她的乳房,恶意的夹弄着她的乳头,逗得一只乳头又硬又挺之后,又去玩
弄另外一只。
  「你喜欢这样吗?」孙扬笙低头凑近她的小脸,盯着她的唇问:「你喜欢我
这样摸你吧?」
  「你无耻!」骆诗瑶别开脸。
  这个男人是个魔鬼,只有魔鬼才会这样欺负人。
  「很好,一个耳光,加上一句不要脸、一句无耻,你要为这些付出代价。」
孙扬笙阴阴的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生气,他从不在意任何的评价,更别说是女人对
他的评价;女人对他而言,和玩具是同义词,他的心、他的情、他的血、他的感
觉,早就随着顾蕴慈的死,一同埋进黄土里去了。
  所以,他不该如此生气的,他不应该对女人还有任何情绪的,他的心不该这
样紧紧的,不该这样有点怜惜似的,不该这样迫切渴望的……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他抵挡得了的,第一眼的直觉,第一次的接触,第一记
又娇又媚的白眼,还有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挣扎……他抵挡不了这个女人致命的吸
引力!
  他低头,看进她含水凝睇的美眸,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楚楚可怜,却又该死的
勇敢,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没有办法放开她的手……
  「我……听我说,我知道我们都在气头上,所以,如果你愿意收回之前的那
些话……我愿意向你道歉。」骆诗瑶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哪些话?」孙扬笙明知故问。
  「就是……」骆诗瑶鼻头一酸,没有办法说出他用来侮辱她的话。
  「是我问你做一片处女膜要多少钱的事?」孙扬笙大刺刺的问。
  骆诗瑶咬咬唇、点点头。
  「那个啊……」孙扬笙想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可是我真的想知道做一
片处女膜要多少钱。」
  「你……」骆诗瑶低下头,静静的流着泪。
  算了,这是个没有心得男人,她死心了。
  「对不起……」她静静的道歉,眼里的泪却如大江怒涛,翻腾倾泄着。
  「为什么道歉?」孙扬笙看着她委曲的模样,心头奇异的扭曲起来。
  「我不应该打你,你是高高在上的天,我只是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女人,我不
应该打你,我错了!」
  为什么她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但是却能把道歉的话语说得如此顺畅?孙扬
笙楞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低着头,一连说了十几个对不
起,才抬起泪涟涟的小脸,问道:「请你放开我好吗?」
  孙扬笙一直看着她的泪,一直听着她的道歉,所以忘了自己还捉住她的双腕。
如果现在松开她,还有机会再握住她吗?孙扬笙听见自己的心在问。
  「我不能放开你……」孙扬笙说。
  看来,他不只是个恶棍,还是个骗子。或许说话不算话是所有男人的通病,
倪文宾是这样的人,孙扬笙也一样;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骆诗瑶不再言语,她当自己死了,任他玩弄侮辱,决计不再反抗,以免徒劳
无功,反而还得到更深更大的羞辱。
  孙扬笙见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连忙松开她的双腕,把她揽进自己的
怀里。
  「不要……」骆诗瑶挣扎着。
  「不要动……听我说……」孙扬笙在她耳边低低沉沉的呢喃:「我真的很好
奇女人做一片处女膜要多少钱……」
  骆诗瑶的身体一僵,然后更加用力的想挣脱他。
  「不要生气……」孙扬笙拢拢她凌乱的长发,温柔的说:「我不知道做一片
处女膜要多少钱,但是我知道你的处女膜是无价的,我刚刚得到了那个无价之宝,
对不对?」
  闻言,骆诗瑶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他的怀里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别哭了,你的眼睛都肿了。」孙扬笙摸摸她的脸,轻柔的为她拭泪。
  骆诗瑶深深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她忘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只是觉
得他的怀抱好安全好温暖,和以前倪文宾的拥抱不一样。
  「对不起,我才应该向你道歉,我不应该这样欺负你的。」孙扬笙从不向人
道歉,可是他现在是真心真意的想这么做。
  「没……没关系,我原……原谅你了。」骆诗瑶抽抽噎噎的说,她就是这样
一个倔强又心软的女子。
  孙扬笙被她认真的话语逗笑了,他点点她的小鼻子,戏谑的说:「你这么宽
宏大量啊?」
  「嗯!」她点点头,又想哭了。她竟然做了那件事,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做了
那件她曾经抵死不从的事……
  「你怎么又哭了?」孙扬笙拭去她新滴下来的泪,轻声细语的问:「是不是
没有真的原谅我?」
  她摇摇头,还是哭。如果当年她肯这样做,倪文宾就不会离开她,她就不会
这样孤零零了吧?
  「这样好了,如果你想报复的话……」孙扬笙边说边解着自己身上黑衬衫的
钮扣。
  「你在干嘛?」骆诗瑶看见他怪异的举动,突然间忘了倪文宾带给她的暗淡
记忆,睁大眼睛好奇的问。
  「我把衣服脱了,好让你摸回去啊!」孙扬笙说得理所当然。
  「不……不用了啦!」她红着脸拉住他正忙着解衣的手。
  要她这么做,那才真是亏大了。
  孙扬笙低头看见她赤裸裸的身体,又是一阵心神激荡。
  骆诗瑶从他深深的黑眸中看见未着寸缕的自己,她抬起双手环住胸部,却又
看见他把视线往下移,停在她跪坐着的双腿间。
  「不要看!」她红着脸说。
  没想到孙扬笙却伸出手,硬生生的挤进她的腿间,放肆又大胆的说:「那我
帮你遮起来好了!」
  「不……不用了!」她结结巴巴的。
  「那是要让我看喽……」孙扬笙故意曲解她的话。
  「不……不是这样的……」骆诗瑶越急越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坏蛋竟然把
手指伸进她的……她的……
  「你好软……」
  「别这样……」
  「你好湿好滑啊……」
  「不要……」
  孙扬笙不顾她猫咪似的抗议,轻轻把她放倒在床上,他拉开她的腿,将整个
大掌贴在她最私密的禁地,忽轻忽重的爱抚着。
  「啊……」骆诗瑶失神的呻吟起来。她的下体被他搓揉得又热又湿,她感觉
他用手指抵在她的入口,快速的震动着。「你想做什么?」她半掩星眸,喘息着
问他。
  「我在补偿你……」孙扬笙越发加快掌中的律动,感觉到黏湿的液体又开始
从她体内汨汨的流出来。
  「啊啊啊……」骆诗瑶喘叫着、扭动着。她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进入一个未知
的世界。
  激烈痛快的因子条忽钻进她的体内,跟着血液往全身奔流,沸腾了她、激荡
了她、席卷了她、燃烧了她……
  她被烧成了轻烟,飘了上天。
  「不痛了吧?」从天上回到地面,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立刻向她迎上来,她
觉得好安全,不再觉得寂寞。
  「好舒服……」她诚实的说,同时往他的怀里钻去。
  好舒服,舒服得她想睡了。
  他知道,今天她不会再作恶梦。
               正文第三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孙扬笙推开孙老爷子的房门,横眉竖目的问。
  还躺在床上的孙老爷子慢慢的坐起身来,似乎对孙扬笙鲁莽的行径一点儿也
不感到意外,只是慢条斯理的反问:「你这是对老爸说话的态度吗?」
  「你少在这里摆什么长辈的架子,我才不吃你这一套,我太清楚你是个怎么
样的人了。」孙扬笙大吼。
  「喔,那你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孙老爷子下了床,套上脱鞋、披上
睡袍,走到窗前,不温不火的问。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窗外山色如洗,天蓝亦如洗,鸟啭虫鸣,大地有一
种新生的气味。
  「你是条披着羊皮的狼,表面上慈眉善目,背地里尽干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连自己儿子的女人都敢上───」
  「你给我住嘴!」孙老爷子霍然回头,炯炯的目光射向孙扬笙。
  孙扬笙噤住嘴,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看见孙老爷子炯炯目光中一闪
而逝的落寂。这个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也懂得伤心优怀吗?
  「算了,我不是来跟你翻旧帐的!」孙扬笙的怒火降温了。顾蕴慈都死了这
么多年,再多的恨与伤心,也唤不醒森森的白骨。孙扬笙吸了吸气,努力让自己
别再这么激动,他们父子之间早已相敬如「冰」,曾经有过的父子情深,已经被
一去不回头的岁月冲走了。
  「那你一早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又是为了什么?」孙老爷子问。
  「我……」孙扬笙顿了顿,略显犹豫的问:「他是你的女人吗?」
  「哈哈哈……」孙老爷子朗声大笑,「你和她共度了一夜,还不知道她是谁
的女人?」
  孙扬笙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恼怒的颜色,口气很不好的问:「人是你带回
来的,我总要搞清楚你和她之间───」
  「是我的女人又怎么样,你就不会碰她了吗?」孙老爷子呵呵笑问。
  「你……」孙扬笙被这种似是而非的答问搞得快发疯了。
  总是这样,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赞扬他的沉着冷静,在老爸面前,他永远是先
沉不住气的那一个。
  「我想,你就是认定她是我的女人,所以才非得要沾她一下、上她一次吧?」
孙老爷子仍然在笑,他老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总是在背后招惹他的女人。
  孙扬笙不答腔,显然是默认了。他是故意要玩弄老爸的女人,也是故意让他
知道他玩了他的女人;他一直在报复,报复老爸害死了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他
不会让他好过!
  「怎么,玩过了才来问她是不是我的女人,你不觉得太迟了吗?」孙老爷子
唇边的笑是满足的。
  「意思是她真的是你的女人?」对于这一点,孙扬笙显得份外执着,他捏紧
了双拳,屏着气等着孙老爷子的答案。
  「我的确很喜欢她,也向她求过爱,不过她却说我是个老不修!」孙老爷子
自嘲的说。
  孙扬笙扬起眉,想起她昨天还搞不清楚状况时一连串辱骂,忍不住笑了起来。
抬起头,看见孙老爷子正以有趣的眼光盯着他,孙扬笙脸一沉,硬生生把笑容收
回。
  「她是个有趣的女孩子吧?」孙老爷子问。
  孙扬笙脸部的刚硬线条又逐渐松懈下来,他想起她一下子凶巴巴、一下子又
像个小可怜、一下子泪汪汪、一下子又笑吟吟,想着想着,他的唇角不由自主的
往上扬起。
  「你在哪里找到她的?」孙扬笙忍不住问。
  「在星烨大楼的员工餐厅里,她和另一个女孩儿在一起,两个人食量大的咧。」
孙老爷子着说。
  搞了半天,原来她是公司里的员工。孙扬笙低咒一声,气自己为什么没有先
一步发现她,反而让这个老不修捷足先登。
  见孙扬笙又寒着脸,半天不哼一声,孙老爷子继续说:「我观察她好几天了,
觉得这个女孩长得真是好,粉粉嫩嫩、干干净净的,教人看了打心里觉得舒服,
唯一的缺点是太瘦了,该吃胖点儿,这样抱起来比较舒服。」
  孙扬笙越听越不是味道,难不成这个老不修是打算把她关起来,养得白白胖
胖之后再下手?
  「我觉得她这样刚刚好。」他故意和孙老爷子唱反调,虽然他心里也觉得她
太瘦了,她的手臂细得仿佛只要他稍微使点力就可以折断似的。
  孙老爷子闷着头偷偷笑了一笑,然后清清喉咙,正经的说:「你一早杀到我
这儿问东问西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把一个女人带到家里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孙扬
笙的声音仍然很大,但是他黝黑的脸上,隐约可见红红的颜色。
  这个孩子是在脸红吗?孙老爷子有些怀疑。
  「我说过,我喜欢那个女孩,所以把她带回来。」
  孙扬笙的身体绷得死紧,拳头也握得死紧,语带威胁的说:「我要那个女孩。」
  「人可是我带回来的。」孙老爷子还是笑。
  「我要她。」孙扬笙又说了一次,声音比以前的更坚定也更响亮。
  「如果你只是想和她玩玩的话,我是不会把她让给你的。」孙老爷子气定神
闲的说,「我是真的喜欢那个娃儿,如果可能的话,我打算───」
  「我娶她。」孙扬笙急急的抢话。
  这孩子当真是急了,孙老爷子呵呵呵的笑着,他正想说,他是打算要那个女
孩儿当他的儿媳妇的,没想到儿子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
  那个女孩儿的魅力果然够大,他原本还以为这一生都盼不到儿子娶媳妇了,
毕竟顾蕴慈走的时候,儿子像个疯汉似的又哭又叫……
  我没有办法教你绝子,但是一定会让你绝孙,我恨你,这一辈子都恨你!
  孙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不求孙扬笙爱他,但求他能够少恨他一点。
               §§§§
  「嫁给你?」骆诗瑶往左右张望一下,确定这偌大的餐厅里没有人听见她的
话之后,才小声的问:「你是开玩笑的吧?」
  要不是雅惠身体不舒服,请了假,她是绝对不会答应孙扬笙的午餐约会。
  「你不愿意?」孙扬笙的俊脸垮了下来。
  「我们之间,实在相差太多了,而且……我几乎都还不认识你呢。」骆诗瑶
低下头,拨弄这盘中的食物。
  他们之间,真的是相差太多,就像这样高级的餐厅,她平常是绝对不会来的,
光是一客牛小排就要耗去她好几天的薪水,而且又是刀又是叉又是餐桌礼仪的,
吃起来也不自在。
  她习惯小吃、习惯路边摊,习惯在餐桌上轻轻松松的分享着生命中的点点滴
滴。可是在这种地方,旁边随时站着一位干净整洁的侍者,仿佛只要桌上有个风
吹草动就会冲过来帮忙似的。
  「你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吧。」孙扬笙说。
  骆诗瑶想了一下,摇摇头淡淡的说:「真正的了解是刻意不来的。」
  「你不喜欢我?」孙扬笙有点受伤的感觉。
  「我们才认识三天。」骆诗瑶笑了。
  她花了四年都看不清一个人,何况三天。
  有时候,越是努力去了解一个人,到最后却发现对方离她越来越远,那种失
落,她大概没有办法再受一次吧。
  「要多久你才会喜欢上我?」孙扬笙沉着脸逼问她。
  「你看,我们真的很不一样。这种事情怎么会有期限呢?」她没有办法给他
答案,对于爱或不爱这种事,她的感觉往往是错的,再多的三天、再多的四年,
也没法子说个准的。
  「那要怎么办?」孙扬笙像个孩子似的耍赖起来。
  「你去找别人吧,像你这样的男人,一定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骆诗瑶说。
  「不行,你都是我的女人了,我不能不对你负责。」孙扬笙脸不红气不喘的
说。
  当年,倪文宾也是因为这种理由才和黄若怡走的吗?所以的男人都会为这种
事情对女人负责吗?
  当初,她因为坚守最后一道防线而失去了倪文宾,现在,却因为把自己给出
去而得到一个男人。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你不用对我负责,那代价太大了,会赔上你一生的幸福。」骆诗瑶还是这
样坚持。
  「给我一个你讨厌我的理由。」孙扬笙突然这样说。
  骆诗瑶看着他的眼神,知道他是认真的,于是她想了一会儿,平静的说:
「你太富有了,我讨厌有钱人。」
  也许,潜意识里,她一直无法释怀,无法接受倪文宾抛弃了她,爱上一个富
家女的事实。
               §§§§
  孙扬笙果然有好几天没有出现在骆诗瑶的面前。
  一天中午,骆诗瑶和詹雅惠两个人在员工餐厅里,吃得有说有笑的时候,却
发现孙老爷子又来了。
  「喂,诗瑶,那个退休的孙董事长又来了。」詹雅惠对骆诗瑶吐吐舌头,她
早在骆诗瑶口中知道了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
  骆诗瑶回过头,果然看见孙老爷子正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孙老爷子,您怎么来了?」骆诗瑶起身迎向他。
  「别忙,你们坐。」孙老爷子挥挥手,示意骆诗瑶和詹雅惠不必拘束。
  见两个女孩坐下之后就不曾动过筷子,他又热情的招呼着,「你们吃啊。别
管我。」
  「孙老爷子,要不是我去帮您添碗饭?」骆诗瑶问。
  「不,不用了,我老早就吃过了。」孙老爷子笑笑的说。
  「呃……我吃饱了,诗瑶、孙老爷子,我先回办公室休息去了,你们慢慢聊。」
詹雅惠站起身说道,临走前还不忘回过头,丢给骆诗瑶一个抱歉的眼神。
  「骆小姐,对不起,让你的朋友不自在了。」孙老爷子说。
  「没有啦,反正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骆诗瑶善解人意的说。
  「那……我们方便到外面去谈谈吗?」
  「是很重要的事吗?」
  「很重要!」
  「好吧!」骆诗瑶点点头,跟着孙老爷子走出大厅,往企业大楼外走去。
  「今年的花儿真美,我们就在这儿坐,好吧?」孙老爷子停在大楼前一个小
公园外的行人椅上,温和的问。
  「好啊!这里还可以看见公司里来来往往的同事呢。」骆诗瑶附议。
  两人肩捱着肩坐下,四周是繁花和绿荫,面朝向星烨企业大楼,果如骆诗瑶
所言,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的熟面孔,大多是吃完午餐回公司的同事。
  坐了半天,原本口口声声有重要事情的孙老爷子却始终一言不发,骆诗瑶只
好主动开口询问:「孙老爷子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向骆小姐道歉的,那天真是吓坏了你。」孙老爷子歉然的说。
  「那天的事我已经忘了。」骆诗瑶不忍心为难孙老爷子。
  才短短几天没有见面,原本生龙活虎、顽童似的孙老爷子好像突然苍老了不
少,看上去竟教人没来由的心酸。
  「我没看错,骆小姐真是个好女孩。」孙老爷子叹了一口气。
  「您太客气了,我只是个再平反不过的人。」骆诗瑶是真的这样想。
  孙老爷子不再说话,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孙老爷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上班了,最近会计部挺忙得。」
骆诗瑶说。
  「别急别急,再坐会儿。」孙老爷子留住欲起身的骆诗瑶。
  骆诗瑶看了孙老爷子一眼,只得坐下。「如果您说的重要的事就是向我道歉
的话,那我接受了,请您不要再把这件事情挂在心上。」
  「那……我那天问骆小姐的事情,你答应了吗?」孙老爷子的眼里闪着祈盼
的光芒。
  「什么事啊?」骆诗瑶一脸茫然。
  「就是……我说要请你当我的儿媳妇这件事。」
  「那个……我以为您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请你答应当我的儿媳妇。」
  「孙老爷子,这样不好,我只是个小孤女,我和孙家不合适的───」
  「骆小姐觉得我是势利的人?」
  「不,我没有这样想,只是我自己很清楚,我的生长背景和孙家相差太悬殊
了……」
  「孙扬笙那孩子和你提过这件事了?」
  「我……拒绝他了」
  「你不喜欢扬笙?」
  骆诗瑶轻咬着唇,没有接话。
  「你不回答,那就代表喜欢他了?」孙老爷子试探的问:「还是骆小姐有更
好的对象?」
  「我……没有。」
  听到这里,孙老爷子放心的笑了。「骆小姐,就算我不说,你大概也看得出
来我和扬笙之间相处得并不好,那孩子对我有很深的成见,他从前很开朗、很活
跃、很阳光,但是最近几年……却变得又冷又深沉。我很希望能够为他做些什么,
让他能快乐一点,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所以那天我才很冒昧的
绑架了你……」
  骆诗瑶的脸红了起来,孙老爷子所谓的想让儿子快乐一点,就是帮他着个女
人吗?像孙扬笙那样优秀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需要他这样处心积虑?
  「孙老爷子……我想,应该有很多女人喜欢总经理,用不着我───」
  「你说对了,是有很多女人喜欢扬笙,但是他总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搅在
一起。」
  「为什么?」
  孙老爷子苦笑了一下,神情落寂的说:「为了气我。」
  骆诗瑶张大了嘴,似乎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是的,我们之间有许多误会,大概是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解开的。」孙老
爷子叹了一口气。
  「不会的,人家不是说父子连心吗?」骆诗瑶安慰着孙老爷子。
  「就是因为我们是父子,所以他才更不能原谅我。」孙老爷子并没有因为她
的安慰而显得好过。
  骆诗瑶安静了下来,她没有意思打探孙家父子之间的隐私。
  「骆小姐,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只要是我做得到的。」
  「请你嫁给扬笙。」
  怎么兜来兜去,又回到了原本的问题,她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孙老爷子,我已经说过,我们并不合适的。」
  「不,打从第一次在餐厅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扬笙真正喜欢的那种女人。」
  「没这回事,孙老爷子,您太抬举我了。」
  「我没有抬举你,扬笙谈起你的时候,脸上充满了笑容,他真的非常非常喜
欢你。」
  「孙老爷子,您又在跟我开玩笑吗?」骆诗瑶的脸又红了。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真的,扬笙谈起你的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他已经
很久没有那种表情了。」
  骆诗瑶越听越沉默。可能吗?孙老爷子说的都是真的吗?
  「所以,我诚心的请骆小姐帮帮忙,救救扬笙,嫁给他好吗?」
  她沉默不语。
  「就算……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请你嫁给他好吗?」说着说着,孙老爷
子的眼里竟然有泪水。
  「孙老爷子,您别这样,您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骆诗瑶
被孙老爷子的话弄得心乱如麻。
  「骆小姐,求求你……」接下来,孙老爷子竟然想下跪了。
  「不要这样!」骆诗瑶拉住孙老爷子,无奈的说:「我答应您尽量试试看就
是了,如果他真的愿意娶我的话。」
  「你真的愿意当我的儿媳妇了?」孙老爷子似乎不能置信。
  「我不能保证什么,但是我愿意试试看。」骆诗瑶只能这样说。
  孙老爷子握住她的手,兴奋不已的说:「那么,可不可以请骆小姐再答应我
一件事?」
  「什么事?」骆诗瑶小心翼翼的问。
  「请你别向扬笙提起我找过你。」
  「为什么?」
  「我说过,那孩子和我之间有很深的误会,如果他知道我来找你,很可能会
不高兴。」
  「孙老爷子,不会的,您别这样想……」
  「不管怎么样,请你答应我,别告诉他我来找过你,别告诉他我对你的请求,
好不好?」如果扬笙知道他来找过骆诗瑶,他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儿媳妇了,
这一点他心里非常非常的清楚。
  这是什么样的父子关系啊?骆诗瑶真的不能理解,可是她不忍违逆孙老爷子
的哀求,只能向他保证:「我答应你,什么都不说。」
               §§§§
  下了班,走出办公大楼,在等红绿灯的空档里,骆诗瑶低着头,脸上的表情
优心忡忡。她在为孙老爷子下午所说的话烦恼,同时更为自己一时冲动所做的承
诺烦恼。
  自从她明白拒绝了孙扬笙的求婚后,他就再也没有找过她,现在难不成要她
主动跑到孙扬笙面前求他娶了她?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想着想着,当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大街的对面停了一辆豪华的黑色
轿车。接着,车里的人摇下车窗,向她挥了挥手。
  天啊,竟是几天不见的孙扬笙,他在这里干嘛?是为了等她吗?
  下午才对孙老爷子做出那种承诺,现在又见到孙扬笙,骆诗瑶头皮发麻,根
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望着对面的孙扬笙,迟疑了好一会儿,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绿灯已
经开始闪烁,预告着即将转红的讯息。
  收回迈了一半的脚步,她决定不再过街,转过身打算走到下一个公车招呼站。
  没想到她才走了两三步,就听见街道上响起一阵又一阵刺耳的紧急煞车声、
喇叭声以及叫骂声。
  是有人乱闯红灯,以至于引起交通大乱吧?她回过头,果然看见有个男人不
顾死活的从马路那端往这端冲,好几次差点被来往的汽车撞个正着,可是他丝毫
没放慢脚步,让街道两端的行人都不免为他捏把冷汗。
  当骆诗瑶看清那个不要命似的在车阵中穿梭的男人之后,她紧张得心脏都要
跳出胸口,眼泪也快流出来了。
  孙扬笙冲过大街,直往骆诗瑶的方向扑来,他伸出手用力的拉住她,发狂的
大吼:「为什么要逃走?」
  骆诗瑶盯着孙扬笙盛怒的脸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说啊,为什么见到我就要逃走?」孙扬笙捏紧她的手腕,粗暴的问。
  骆诗瑶很想开口,可是她的唇在发抖、牙齿也在打颤,她被孙扬笙不要命的
举动给吓坏了。
  「怎么,几天不见,你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了?」孙扬笙掐住骆诗瑶的肩使劲
儿的摇晃。
  过度的惊恐加上身体东摇西晃,骆诗瑶越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一点儿都不想见到我?」孙扬笙停住了摇晃,定定的
捏住她的双臂,把她固定在眼前咬牙切齿的问。
  骆诗瑶定睛望着他,看了好久好久,终于忍不住哇一声的哭出来。
  「你……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凶你的……」孙扬笙松开了骆诗瑶,手足无
措的安慰着她,之前凶狠的气焰全都不见了。
  骆诗瑶的眼泪却像关不住的水龙头,拼命的往下奔流。
  孙扬笙左右张望,看见许多路人纷纷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眼光,不禁更加着急
的说:「别哭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求求你别哭了……」
  骆诗瑶越哭越大声,同时扑到孙扬笙怀里,紧紧环抱住他,死命的抽泣着。
  孙扬笙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傻了眼,他僵了几秒钟,然后轻轻抬起双手,
环抱住胸前娇软纤细的身躯,原本冒着火焰的眼光突然变得好温柔好温柔,就像
青潭里摇曳的波光,他轻轻抚着她长长的头发,软言软语的说:「对不起,别哭
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原谅我,好吗?」
  「不可以………」骆诗瑶头埋在他胸前,摇了又摇。
  孙扬笙的身体顿时又僵住,原本抚着她黑发的手也停了下来,他干涩的问:
「你不肯原谅我?」
  骆诗瑶吸吸鼻子,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看了孙扬笙几秒之后,终于哽咽的说:
「你不可以再这么做了,我差点吓死,以为你就要死掉了……」
  说完,她又扑进他的怀里,拼命的哭着。
  原来,她竟是在担心他。孙扬笙重新拥紧了她,心疼的说:「别哭了,会把
身体弄坏的……」
  「你这个大坏蛋,你害我担心死了……」她用力抱紧他,好像担心他突然就
要消失了。
  她这样……是不是代表有些在乎他?孙扬笙望着街边的路灯,忍不住这样想。
               §§§§
  「你真是个爱哭的泪娃娃。」回到车里,孙扬笙忍不住取笑起骆诗瑶。
  「我才没有。」骆诗瑶大声反驳,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眼眶又红了。
  「还说没有,你看看你的眼睛像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孙扬笙笑着捏捏她
的鼻子。
  「不要这样……」骆诗瑶用力甩开他的手,扁着嘴说:「我不是个爱哭的女
生,我最讨厌流眼泪的,可是……可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遇上了他,她每次都要哭得淅沥哗喇。
  是不是他天生就是个会教女人伤心落泪的男人?
  「对不起,是我不好。」孙扬笙收起玩笑的态度,因为她又哭了起来。
  以前顾蕴慈也常哭,每次她一哭,他就会拼命买礼物来讨她的欢心,钻石、
貂皮、名车、华衣……都是可以让顾蕴慈不再流泪的法宝。
  想到这里,孙扬笙看看身边泪涟涟的小女人,问道:「前面有一家很不错的
珠宝店,我们去看有没有喜欢的,我送给你。」
  不断抽着面纸猛擦眼泪的骆诗瑶突然停下了动作,愣愣的问:「珠宝店?」
  「是啊,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可以买下来送给你。」孙扬笙笑笑的说。
  「谁稀罕你的珠宝啊!」骆诗瑶抓起面纸盒就往孙扬笙的脸上扔去。
  孙扬笙原本以为她会欢欣雀跃,万万没有料到她竟然会使出这样的招数,面
纸盒毫不留情的砸在他的脸上,尖锐的盒角正中鼻粱,疼得他呼天抢地、泪水直
流。
  「你才是个泪娃娃呢。」骆诗瑶伸出右手指将右眼角往下拉,同时伸出粉舌,
对孙扬笙扮了个鬼脸。
  活该,谁叫他嘲笑她在先,又想用礼物收买她在后,这下正好,也让他尝尝
痛哭流涕的滋味。
  「你干什么啊?」孙扬笙揉着鼻子,气呼呼的问,可是他一肚子的气,在看
见她可爱又滑稽的鬼脸之后,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原本止不住泪水的骆诗瑶这会儿倒真是不再流泪了,她噘着小嘴,神气活现
的说:「谁教你乱说话。」
  「拜托,我乱说什么啦,我是要送你礼物耶。」孙扬笙以为她没听懂他的话,
于是又重复了一次。
  「你还说、你还说!」骆诗瑶跋扈的叫道。
  在和倪文宾共度的爱情岁月里,她一直都是委曲求全的那一个,到头来,却
是委屈也求不了全。
  她没有发现,此时此刻,她的话语和容颜,像娇嗔、似撒泼,正是一个女孩
在爱里应该享有的特权───她不知道,但是却这么做了。
  「你干嘛这么激动?如果你不喜欢珠宝的话,我们可以买别的嘛。」孙扬笙
一心想要讨好她。
  看来,他们的价值观实在相去十万八千里。骆诗瑶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
是静静的把目光调向车窗外。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又生气了?」孙扬笙问。
  「没有……我只是累了,我想回家。」骆诗瑶淡淡的说。
  他们之间一点儿交集也没有,她不该答应孙老爷子的要求,她没有办法嫁给
像孙扬笙这样的人,他不懂感情,只懂得用礼物来收买女人的心。
  她想起倪文宾。倪文宾不也是用感情来交换物质吗?
  感情,只要有人出价,就有人卖吗?
  物质,怎能换来真感情?
  为什么有钱人总是以为世界上没有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
               正文第四章
              这样美好的你
              无一处不可爱
              无一处不甜蜜
             我贪心得想全部占有
  「我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你一路上都不理人?」孙扬笙把车停在骆诗瑶的
住处前,忍不住这样问。
  这是他第一次送她回家,可是她除了「左转、右转、往前开」之外,连一个
字都不肯多说。
  「谢谢你。」骆诗瑶没有回答他,简短道声谢就推开车门下车。
  走到公寓前,她正准备开门,一只大手却突然伸过来,将她手里的钥匙抢过
去。
  「把钥匙还给我。」她抬起头,生气的叫。
  「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孙扬笙顺手把钥匙放进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我一定要说话?」
  「因为……我喜欢听你的声音。」孙扬笙涨红了脸。
  即使对顾蕴慈,他也没有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可是,他真的喜欢她的声音,
甜而不腻、细而不尖,那么的悦耳动听。
  「谢谢你。」骆诗瑶低下头,踢着自己的鞋尖。
  「就这样?」孙扬笙问。
  「不然你要怎么样?」骆诗瑶反诘。
  「你真的不喜欢我,对不对?」孙扬笙吸了好大一口气,闷闷的问。
  「我说过我们是不一样的人。」骆诗瑶说。
  「因为不同,所以才有吸引。」孙扬笙不死心的。
  「因为不同,所以才有冲突。」骆诗瑶固执的。
  孙扬笙呆立了许久,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用力的追过女人,也没有被女人
这样彻底的拒绝过,通常都是女人主动向他示好,都是女人先来爱上他的,当初
也是顾蕴慈先向他伸出手,他才会往下陷的。
  「你喜欢我爸爸,对不对?」孙扬笙突然问。
  骆诗瑶猛然抬起头,疑惑的盯着他。
  「他今天来找你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骆诗瑶显得有点儿心慌,她答应过孙老爷子不会泄漏下午
的会面,孙扬笙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和那个老不修在公园里卿卿我我的,有眼睛都看见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他是你的爸爸啊!」骆诗瑶愤怒的说。
  「爸爸……」孙扬笙冷哼了一声。
  「你那是什么口气?就算他有千万个不是,至少总会有一个优点吧?」骆诗
瑶忿忿不平的说。
  孙扬笙的脸色变得又阴又沉,他冷冷的说:「他当然有优点,至少追女人这
件事他可是在行得不得了,像你,不就被他哄得团团转了吗?」
  还有顾蕴慈,也是糊里糊涂被那个老不修给骗上床……想到这里,孙扬笙忍
不住握紧了双拳。
  「你……你真的是神经病!」骆诗瑶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告诉过你,这辈子还没有女人敢骂我,你最好不要太过火。」孙扬笙忍
耐的说。这个女人赏过他耳光、骂过他无耻,今天又多加了神经病,他真的是受
够了。
  「你走啊,又没有人要你留在这里挨骂。」骆诗瑶对他不可一世的口气十分
感冒,他根本是被宠坏了。
  「你……」孙扬笙气得七窍生烟。
  「钥匙还我。」骆诗瑶凶巴巴的说。枉费孙老爷子这样处心积虑的要帮儿子
找到幸福,照她看来,幸福用在孙扬笙这种男人身上简直是浪费。
  「你凶什么凶啊,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敢这样大声。」
  「谁是你的人了?」
  「难不成你连那天和你上床的是谁都搞不清楚?」
  「你不要脸!」
  「像你这种口无遮拦的女人,大概也只有我这种蠢男人才会傻得想对你负责。」
  「谁求你负责了?」
  「我的道德、我的良知在提醒我,我夺走了这个女人的贞操,所以不能不对
她负责───」
  「我不用你负责!你的道德良心拿去用在别的女人身上吧,我不需要,我不
是那种用一片处女膜换一张结婚证书的女人,如果我是那种女人的话,就不会…
…就不会……」她悲哀的住了嘴。
  如果她是那种女人的话,倪文宾就不会离开她了,如果当年她早点给他的话,
也许倪文宾就不会跟黄若怡走了……
  但是,她从来没有后悔,她才不要因为道义或责任一辈子囚禁对方,现在即
使她做了,也不会以此为要胁男人的手段。
  「诗瑶……」孙扬笙的声音软化了。
  「不要叫我。」骆诗瑶软绵绵的说,她已经吼得没有力气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的,我不是真心的……」孙扬笙耙耙自
己浓密的黑发,懊恼的说:「我是气疯了,我以为……」
  他不敢承认他在吃醋,看见她一心维护老爸的模样,他就忍不住要生气、忍
不住要妒忌,想到下午看见老爸握着她的手的模样,他就要抓狂。
  「你走吧……」骆诗瑶靠在门上,虚弱的说:「钥匙就送给你好了,我睡在
大门口也没关系……」
  「诗瑶……对不起……」孙扬笙走近她,拉住她的手。
  「放手啊!」骆诗瑶大喊一声,过度用力挣脱他的结果,是让自己脚下一个
踉蹌,重心不稳的往前倒去。
  「小心!」孙扬笙在她跌倒之前及时捞住她的腰。
  她实在太瘦了,倒在臂弯中盈盈可握的腰肢,揪痛了孙扬笙的心。
  「走开……」她用力想板开黏在她腰上的大手。
  「不要生气了……」孙扬笙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牢固的圈住她。
  「走开、你走开!」骆诗瑶不死心的拼命想要拉开他的手。
  「除非你答应不跟我生气了。」孙扬笙死皮赖脸的要求。
  「我没有跟你生气。」骆诗瑶冷静的说,「我为什么要跟你生气?我们只不
过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我没有跟你生气、我没有生气……」
  虽然口口声声没有生气,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孙扬笙看着她的脸,再度被她无情的话语给伤害了,可是他不敢再刺激她,
她看起来好像快要崩溃。
  「我送你进去吧。」看着她如此虚弱的模样,孙扬笙只有心痛。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骆诗瑶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直往下沉,口
里还不断的逞强着。
  孙扬笙一手环住她,一手伸进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钥匙,试了一下,很快
打开大门。
  「你住在几楼?」孙扬笙问。
  「五……五楼……」骆诗瑶虚弱得就要倒下去了。
  孙扬笙索性将她拦腰抱起,大踏步走进这栋看起来颇有历史的楼房里。
  「放开我……我可以走……」骆诗瑶还在逞强。
  可以走才怪,这栋老旧的楼房里连电梯都没有,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爬上五
层楼?不过孙扬笙没有回嘴,只是牢牢的抱紧她,一步一步的往五楼走去。
               §§§§
  四面八方的恶梦向骆诗瑶袭来。
  「不要走……不要走……」
  梦里出现的,是倪文宾拥着黄若怡离去的背影,不管她怎么喊,他们连一次
都不曾回头。
  「走……你走……我不要你负责……走开……」
  梦境陡然转变,孙扬笙的脸在她面前不停的放大,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她
听见他不停的说着负责、负责、负责……他说他后悔强占了她,他说他不得不为
她的贞操负责任……她捂住耳朵,她不要听、她不要听……
  然后,他又说:「谢谢你不要我负责,老实说我也觉得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
的。」他松了一口气,转身背过她离去。
  她没有开口留他,只是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骆诗瑶在床上翻来滚去,最后把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她不要听见自己的哭
声,她要把哭泣埋起来、埋起来……
  可是有人偏偏要把她的枕头抢走,他不肯让她把哭泣埋起来,他一直在拉扯
她的枕头,骆诗瑶死命的捉住枕头,狠狠的把脸埋在里面,她要把哭泣埋起来…

  「诗瑶,别这样,你会把自己闷死的!」孙扬笙真不知道纤细的她是哪里来
的这种蛮力,她紧紧的抓住枕头,他怎么扯也扯不开。
  骆诗瑶拼命把脸往枕头里埋,她不要留一点空隙,她不要留一点空气,她要
完完全全埋葬哭泣……
  「诗瑶,不要这样。」孙扬笙急得冷汗直流,他使出浑身的力量,双手猛力
一抽,终于把枕头给抽了出来。
  失去枕头的骆诗瑶也突然安静下来,不再继续哭泣。
  孙扬笙伸出手,轻轻放在她的鼻下感觉到一阵又一阵呼吸的气息,总算放心
的吁了一口气。
  他站在床边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为她拉好身上的棉被。已经深秋
了,一不小心可能就会着凉,而这个小小的套房里,并没有暖气。
  又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把手伸进棉被里,握住骆诗瑶纤细的足,发觉她的小
脚冰冰冷冷的,他柔柔的爱抚搓揉着她的小脚丫,直到她的双脚渐渐变得温暖,
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把手抽出温暖的被窝。
  突然之间,他好像有点懂了,骆诗瑶需要的也许不是名贵的礼物,而是多一
点点的温暖。
               §§§§
  冲完澡出来,骆诗瑶慢慢踱到房内唯一的一张小沙发前,专心研究起孙扬笙
熟睡中的脸。
  他真是个好看的男人,阔额宽嘴、剑眉斜飞、鼻粱又直又挺,面部肌肤黝黑
光滑,睡着时候的他仍然是飞扬的,只少了清醒时候的跋扈。
  是的,他是个飞扬跋扈的男人。骆诗瑶忍不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就
听见他口中传来一声沉沉的低咒。
  「该死!」孙扬笙扭扭僵硬的脖子,人高马大的他卷在单人小沙发上过了一
晚,他觉得自己的头和身体好像快要分家了。
  胡乱骂了几句中英文夹杂的脏话,才睁开眼睛,却对上骆诗瑶兴致盎然的眼
神。
  这女人,是把他当成动物园里的动物在观赏吗?
  「看够了吗?」他的口气有点儿不爽。
  在女人房里过夜,却破天荒的什么也没做,倒是半夜忙着起来为她暖脚遮被
三五回,搞得天亮才窝在小沙发上昏昏睡去,虽然做的时候是心甘情愿,但是醒
来之后又觉得自己简直窝囊到家。
  原本还对孙扬笙寄予一点点同情的骆诗瑶,在听见他活像吃了炸药般的口气
之后,忍不住凶巴巴的说:「谁准你留在这里的?」
  什么跟什么啊?这女人未免太不知好歹了吧,昨晚他可是抱着她足足爬了五
层楼才把她送回房,否则她岂能睡得安安稳稳一觉到天亮?
  「我高兴留下就留下,又没人赶我走。」孙扬笙嚣张的说。
  「好,那我现在要你走。」骆诗瑶大叫。
  「你凭什么?」孙扬笙把手枕到脑后,存心跟她杠上了。
  骆诗瑶简直快被他气死了,她把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说:「凭这里是
我的香闺,不是你那些莺莺燕燕的香巢艳窟。」
  「咳……咳咳……」孙扬笙快被她的话给呛死了。
  「有病快去看医生,别把肮脏的细菌留在我房里。」骆诗瑶抱着手臂,冷冷
的说。
  「你这个女人才有病呢,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简直不识好歹。」孙扬
笙再度被她激怒了。
  「你走开,没人要你对我好。」骆诗瑶再度祭出逐客令。
  孙扬笙终于忍不住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恶狠狠的指着她的鼻子叫道:「你这
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把人利用殆尽之后就想一脚踢开?」
  「谁利用你了?」骆诗瑶往后退了几步。他的脸看起来还真是穷凶极恶,就
像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似的。
  「就是你。」孙扬笙言之凿凿的指控。
  「你利用我抱你上楼、你利用我替你宽衣、你利用我为你盖被子、你利用我
替你暖脚……现在利用完了,你就翻脸不认帐?」孙扬笙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我没有要你为我做那些事……」……骆诗瑶结结巴巴的说。
  什么盖被、暖脚,还有……宽衣?
  她这才想起自己早上起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小内裤!
  「就算你没有要求,可是我做都做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没想到你
不但连个谢字都没有,还在这里颇指气使、大呼小叫的。」孙扬笙说得理直气壮。
  「谢你个头啦!」骆诗瑶简直快要哭出来了,「谁要你帮忙、谁要你脱我的
衣服的?」
  「你以为我喜欢脱你的衣服啊?你以为你自己很有魅力啊?要不是看在你昏
倒又呼吸困难的份上,你以为我干嘛浪费时间替你脱衣服?」
  「你可恶!」骆诗瑶伸出手往孙扬笙的脸上抓去。
  孙扬笙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气急败坏的解释:「不要这样,我脱你衣服的时
候是关着灯的,我什么也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做过……你看我像是那种会乘人之
危的人吗?」
  「像!」骆诗瑶毫不考虑的回答。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反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对,你就是浊的那一个!」
  「喂,你不要太伤人喔!」
  「是你太过分。」
  「明明是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明明是你无耻又下流。」
  「又来了!我说过不准你再用那些字眼侮辱我!」
  「你做贼心虚了!」
  「你这个女人真是有理说不清!」孙扬笙一时气闷,忍不住伸手一推,骆诗
瑶立刻跌卧在床上。
  「你这个鲁男子……」她还骂个不停。
  孙扬笙的眼睛突然变得又黑又深,他看见她身上的浴袍松了开来,下面露出
两条凝脂香滑的大腿,上面则是两团呼之欲出的雪乳。
  骆诗瑶发现她的转变,于是往身上一看,她红着脸拉拉衣襟、扯扯下摆,口
里呐呐的说:「明明就是一匹狼,还装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看了就想吐……」
  「你到底说够了没有?」孙扬笙哑着喉咙叫道:「还是你根本就希望我昨天
晚上对你怎么样?」
  「我才───」
  骆诗瑶正要反驳,孙扬笙却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抢道:「既然你这么想的话,
我现在就成全你!」
  说完,孙扬笙完全不给她任何思考说话的余地,立刻疯了似的往她身上扑去,
把她密密实实的压在身下,不由分说的狂吻这她。
  「走开……你走开……」骆诗瑶无力的抗议。她被压得丝毫不能动弹,而且
浑身虚软,连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双手都无力推开他。
  孙扬笙用力扯下她身上的浴袍,激烈的抚弄着已然浑身赤裸的她。
  「不要……」骆诗瑶口里仍在抗拒,但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扭摆起来,迎
合着他的逗弄。
  「老天……你真敏感……」孙扬笙喘叫着。
  她柔软的身体经过他的抚弄,每一处都呈现出亢奋的状态,她的乳房肿胀了、
乳尖充血了,而她的下体好热好湿。孙扬笙一手捧着她的乳房,疯了似的亲吻咂
弄,一手伸到她的下体,霸气的占有着她浓稠的私密禁地,他急得好像快疯了,
她的身体无一处不可爱,逼得他不知道该摸哪里、该吻哪里,因为他都想要,她
让他变得贪心极了。
  「啊……啊啊……」骆诗瑶仰着头,不停的呻吟着。
  她主动挺进他手里的乳房,在他放肆的逗弄下,好像要融化了。
  她的心、她的魂、她的一切,也好像要融化了,化成一摊香浓的春水,任他
张狂的来回拨弄……
  「你该死……你怎么能美成这样子……」孙扬笙完全迷失在她的冰肌雪肤与
玲珑的曲线里。
  不行,他要让自己完全贴近她,他喘着气勉强自己起身,剥除身上的衣物。
  「不要停……」骆诗瑶伸出手,寻找着他的温暖,她已经被捲进激情的洪流
里,再也无法抽身了。
  「乖……别急……我来了……」孙扬笙以赤裸迎向她的赤裸。
  天啊,他终于完全贴上她了,她的肌肤、她的气味,激荡着他的身心。
  她是魅惑人的妖精吗?否则为何如此令人销魂?她是穿梭花间的仙子吗?否
则为何浑身幽香?
  孙扬笙已经分不清这是极乐世界的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他第一次为女人
失心掉魂,他第一次在女人身上忘了自己是谁。
  忘了、忘了、忘了……他激动得、痛快得、疯狂得、投入得忘了自己曾经拥
抱过无数的女人,竟恍惚以为这是他第一次的爱恋。
  「嗯……啊……」骆诗瑶妩媚的翻了身,让他亲吻她的背部肌肤。
  她贪图他每一道抚触、眷恋他每一次亲吻,她想要、全身都想要、全身都想
要得到他所有的狂野与温柔、放肆与细致。
  孙扬笙细细密密的吻着她的美背,他吻得那么专心,深恐错过她的任何一处
香肌。他不停的抚摸着她、亲吻着她,从美背滑向她挺俏的圆臀,吻着她白雪般
的两股,但那还不够,他掰开她的腿,沿着那性感的裂缝吻进去,最后用舌尖抵
住她腿间的入口,勾弄着洞口流淌的香滑。
  「喔……」骆诗瑶把臀往后用力翘起,随着他的勾弄前后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两双撞击出更激烈的狂情。
  「老天……我忍不住了,我要进去……」孙扬笙把舌头从她的股间撤出来,
将自己巨大的挺立凑近她腿间湿濡的穴口,让奔腾的欲望把他往她的体内拖进去
───
  「痛啊……我好……疼……」骆诗瑶无力的低吟起来,一种陌生的饱满塞住
了她、满溢了她,她觉得自己似乎要被挤裂了。
  「不痛了……忍一下……我可爱的小美人……」孙扬笙把手探到她被涨开的
花瓣,卖力的柔搓着她。
  是的……疼痛的感觉不见了,只有越来越高涨的充实感,填充了她的全身,
刺激着她发出一阵又一阵满足又渴望的尖叫。
  孙扬笙开始全力在她体内冲刺,他双手捉住她的臀,以免她因为他过猛的冲
击而滑开,他捏住她雪白的两股,戳啊戳啊戳的……他喜欢听她一声高过一声的
喘息,他喜欢她的呻吟,那令他倍加销魂。
  「我……我已经……」骆诗瑶哀哀告饶。她细弱的身体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快
感,她快要无力负担那一波激烈过一波的快乐了。
  孙扬笙终于把激情射出,把软绵绵的她翻过身,微微放慢索爱的速度,重新
在她凹凸有致的正面娇躯上逗弄。
  「别……我不行了……」骆诗瑶娇软无力的制止着他放肆的举动。
  「你可以的……小美人……你看,你的乳尖又红又硬,你还想,对不对?」
孙扬笙从她胸前抬起头,大手却捏住她的乳尖,邪肆的问。
  「啊……」骆诗瑶果然又呻吟了起来。
  「来……我们再来一次……」孙扬笙诱哄着她。
  他摸得她的身体再度被欲望包围,于是不再迟疑,很快拉开她的双腿,并且
躬起她的双膝,将她的私处尽可能的敞开,看见黑穴再度流出源源不绝的甜液。
  「啊……你要……」骆诗瑶完全失神了,她只能完完全全配合着他的动作,
在知道他的意图之后,努力为他张开自己的双腿。
  「来了……我要贯穿你了……」孙扬笙狂野的宣告。
  他握住她的双膝,一记猛烈的加速挺腰,不偏不移的将自己昂然的勃起刺进
她的小穴,宛如一枝利箭射入红心。
  「啊……啊啊……」骆诗瑶忘情的呻吟着。
  那样强而有力的穿刺,穿越了她的身体、直抵她的心脏,像丘比特发出的箭,
射落了她的心,让她沦为爱和欲望的俘虏。
               §§§§
  事情已经明明白白,孙扬笙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在等一个可以放肆拥
抱住她的机会,在五体得到彻底满足的同时,他已经不能再欺骗自己,也欺骗不
了她。
  「你的胸线和臀线真美……」惊涛骇浪似的的高潮过后,孙扬笙长长的手指
仍然闲不下来,优游在骆诗瑶美丽的身体上。
  「为什么会这样?」骆诗瑶疑惑的问。她明明是在对他发脾气的,她明明要
他走的,结果他们却在床上疯狂的翻云覆雨。而现在,明明看见他的手指还在逗
弄着她的胸部,她竟然一点都不想推开他。
  她不时很讨厌他的吗?她不是气他昨夜脱了她的衣裳吗?为什么这会儿,她
不仅衣裳又教他给脱了,甚至连她的人都被他给拿去了,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对他
生气?
  她不是很讨厌性的吗?以前不管倪文宾怎么摸她、挑逗她,她都只能像根木
头似的僵在那儿,忍受而不是享受他的抚摸。
  可是刚刚她却享受了、忘我了、陶醉了……
  「你不喜欢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孙扬笙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紧张,他真的紧张,因为太在乎她的感受。
  他喜欢她,也希望她喜欢他在她身上的所作所为。
  如果她知道,他是如何忍到最后一刻才释放自己的话,如果她知道,他是把
她的快乐放在他的满足之上的话……
  他希望她知道,他从来没有这样倾全力去取悦、爱抚、满足一个女人,更希
望她知道,在这个前所未有的体验中,他也得到前所未有的高潮满足。
  也许,付出比得到更容易达到高潮,这道理,他是在她身上才学会的。
  曾经,顾蕴慈给他的是空前绝后的性爱技巧。
  眼前,身边的小女人给他的却是最纯真的热情。
  绝对的热情,取代了绝佳的技巧。
  骆诗瑶抬起眼,仰望着他的脸,她的脸上还残存着爱与被爱过的痕迹,但是
她的眼神却依然迷惘。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我的男朋友曾说,我是一根不会发热的木
头……可是,我喜欢你抚摸我的感觉,我喜欢刚刚发生的事情。」
  孙扬笙悬在空中的心放下了又提起来,听着她提起男朋友三个字,让他的心
头生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反身趴在床上,和仰躺着的她四目交接,温柔的说:「你的男朋友是个笨
蛋,他没有福份看见木头燃烧的熊熊火光。」接着他伸出手爱抚着她的脸,得意
的说:「我很高兴自己可以做你的火把,点燃你、燃烧你。」
  「真的吗?」骆诗瑶眨眨眼睛。
  「真的……」孙扬笙故意用沙哑又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说:「如果你愿意嫁给
我的话,我们就可以天天燃烧在一起了。」
  听完他的话,骆诗瑶的眼睛又垂了下去,她想了好久才说:「我们现在这样
……不是也很好吗?」
  「你不想嫁给我?」孙扬笙问。
  「我不想因为跟谁上了床,就要对方一辈子负责。」骆诗瑶说。
  「你还是讨厌我?」孙扬笙很受伤。
  骆诗瑶看着他忧伤的眉眼,很轻很轻的说:「我说过我喜欢你抚摸我的感觉,
可是……可不可以不要问我喜不喜欢你这个人?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有办法回答,
我曾经很爱很爱过,最后却换来一颗破碎的心……」
  「是你刚刚说得那个笨蛋男朋友?」孙扬笙的心痛了。
  「他不是笨蛋,我才是,我爱了他四年,他却因为我不肯跟他上床而离开了
我。」
  孙扬笙沉默了,也嫉妒了。
  他只得到她的身体,那个瞎了眼的混蛋得到的却是她的爱。
  「好奇怪……我以前死也不肯跟他做的事,却跟你做了,在我还不知道你是
谁的时候……」
  「那天……是我强占了你。」孙扬笙颇为汗颜。
  「其实不是。到后来,是我自己想要给你抱的。」骆诗瑶诚实的说。
  「你不用为了让我好过一点就这样说。」孙扬笙现在只觉得自己像个畜生。
  「我是真的想要给你抱……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决定给你了。」骆诗瑶很
平静的说,「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须要你因为一片处女膜就娶我,如果我
真的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会一再拒绝心爱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想以初夜为结婚手段的话,也会找你心爱的人下手,
而不会找上我吧。」孙扬笙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心碎了。搞了半天,就是她心里另
有所爱,而他只是刚巧能解决她生理上的需要。
  「我只是不想因为责任或是道义而结婚。」骆诗瑶真诚的说:「而且,我很
清楚自己和你并不合适,我知道你和孙老爷子都不是势利的人,可是我有自知之
明,我们真的相差太多太多,勉强不来的。」
  「你还在等你的男朋友回头吧?」孙扬笙已经这样认定。
  「不……他不会回头了,他飞去美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骆诗瑶刻意忽
略倪文宾提过的两年约定。
  就算他回来的话,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骆诗瑶是这样的认定。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一厢情愿的认定,就会成真的。
               正文第五章
  「号外号外……星烨公司最重要的的部门会计部要加薪了!」
  吃了一顿午餐回来,会计部的主任就带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加薪!为什么?」
  「大概是我们部门的表现特别好吧?」
  「还是我们部门美女特别多,特别惹人爱怜?」
  大家正兴奋得七嘴八舌,不想有人丢出一句这么厚脸皮的话,惹得大家面面
相觑,接着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还有啊,总务室的主任还说要把会计室的旧暖气也一并换新,让大家可以
过一个暖暖的冬天!」主任带回的好消息好真不少。
  「哇!我们会计部真是出运了!」
  「诗瑶,你不是一向手冷脚冷的吗?现在可好喽!」
  「是啊,真高兴。」骆诗瑶善意的回应了同事的关心。
  「看来会计部的士气大振,就算今天晚上要加班,大家应该也不至于苦着脸
才对。」主任笑呵呵的鼓舞大家。
  果然,会计部里没有一个人皱一下眉头,因为大家的心情都太好了。
  反正,每次到月底就是会计部最忙的时候,因为要把每个同事的薪水奖金算
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些工作本来就是例行公事,何况今天主任又宣布了加
薪的好消息,别的公司都在减薪裁员的,这里却有这么大的利多,大家都觉得非
常满意,加起班也特别起劲。
  到了晚上八点多,当大家好不容易从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数字中抬起头,稍微
喘喘气的时候,门板上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十几个女人一起把眼光调向没有关上的大门,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两手各
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看起来像是送外卖食物的外务。
  「大家好,我来送米粉汤和甜不辣。」少年对一屋子的娘子军说。
  「我们没有叫吃的啊。」
  「这是刚刚有一个先生叫我送来的,他已经把钱都付清了」少年又说。
  「哎,先让小弟把东西放下好了,这样提着可怪重的。」
  「我看是你忍不住嘴馋了吧?」
  加班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又变得轻松起来。
  「是卢记的耶,卢记的米粉汤最好喝了。」
  「小弟,谢谢你喔,辛苦了。」
  少年终于完成任务,转个身吁口气,正要往外走。
  「等一下!小弟,请问一下,那个买东西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啊?」
  「呃……高高的、很帅,特别是他的眼睛,细细长长的很迷人……」少年抓
抓头,努力搜索着合适的形容词,「反正就是一个很高很帅很气派的男人啦……」
  说完,他转身走了。
  「奇怪,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好的男人啦?」
  「就是说嘛,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请我们啊?」
  「哎哟,我看一定是小弟头昏看错人了。」
  「一定是啦,我看这些吃的大概是企画部的人一起叫的吧,他们今天不是也
在加班吗?」
  「是啊,这样下次我们也得回请人家……」
  就在大家热烈的讨论声中,骆诗瑶悄悄低下头,喝了一口热呼呼的米粉汤─
──果然,温暖直达心头,让她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
  五号领了薪,大家都在讨论要怎样的挥霍。女人嘛,不管经济景不景气,衣
橱里永远少一件衣服。
  「诗瑶,要不要一起去逛逛街?公司对面的百货公司正在打折喔!」詹雅惠
问。
  「好啊,等我一下,我拿包包!」好久没有买新衣服了,骆诗瑶毕竟是个花
样年华的女孩,对于美一样有着渴望。
  两个感情亲如姊妹的女孩手拉手走进百货公司,兴奋的东摸摸西看看,不过
却越看越沮丧。
  「哇,真是吓死人,一件衬衫要一、两万块,就算打个七折我也一样买不下
手!」詹雅惠吐吐舌头。
  「没关系,我们逛逛就好,不一定要买的,有些漂亮的东西,只要看看就满
足了!」骆诗瑶倒是挺想得开。
  「喂,诗瑶诗瑶……你看,这件礼服好漂亮……」詹雅惠突然把骆诗瑶拉到
一个大大的玻璃橱窗前。
  「嗯,真的好漂亮。」骆诗瑶心有同感。
  「这件衣服真的很适合你。诗瑶,你修长纤细,穿起来一定很有味道。」詹
雅惠忍不住这样说。
  「小姐要试试看吗?这件衣服真的和小姐的气质很搭配。」店员发现了流连
在门外的两个女孩,于是走到店门口,很热心的招呼着。
  「不……不用了,我们再看看,谢谢你……」
  说完,骆诗瑶拖着詹雅惠走远了。
  「好可惜喔,诗瑶,你刚刚应该把握机会试穿一下的。」走着走着,詹雅惠
还是忘不了刚刚的那件衣服。
  「拜托,试穿什么啊,反正又买不起。」骆诗瑶倒是一点儿也不惋惜。
  「买不买得起是一回事,试穿又不用钱……」詹雅惠说。
  「不用了啦,那件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我觉得= 不太适合我。」
  「不会啊,连专柜的小姐都觉得你很适合那件衣服……」
  「那件衣服是有钱的大小姐穿的,要是我穿上那件衣服的话,只会担心弄脏
了怎么办。」
  「诗瑶,你想太多了啦,你这样善良又美好,一点儿也不输给那些所谓的大
小姐。」
  「如果我真的那么好的话,倪文宾就不会和黄若怡跑了。」
  「怎么好端端的又想起那些事情?你不是说已经把倪文宾给忘了吗?」
  「雅惠,其实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常常都会自卑的,看见很美很好
很高贵的东西,我总会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对人也是一样,明明直道对方是个很
好很好的人,我却老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诗瑶,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詹雅惠担心
的握住骆诗瑶的手,仔细审视着她的脸。
  「没有……我没事,只是觉得自己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对象,却又因为自卑感作祟而裹足不前?」詹雅惠
很敏感的问。
  「没有。我们整天同进同出的,真有什么事的话你会不知道吗?」骆诗瑶低
着头说。她并不想欺骗好朋友,但有些事情她真的难以说出口。
               §§§§
  下了车,从公车站往家的方向走,远远的,骆诗瑶就看见傍在公寓大门边拼
命吸着烟的孙扬笙。
  她停下脚步,远远的观察着他,发现他似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香烟上,
短短的时间就抽掉了三根烟。
  就在他动手掏出第四根烟的时候,骆诗瑶很快的奔跑起来,一下子就停在他
的面前。
  「别抽了!」骆诗瑶伸出手抢过他手上还没来得及点着的第四根烟。
  孙扬笙愣了一下,对着她笑了。「你回来了!」
  「你等我很久了?」她问。
  「没有,我才刚到,只是想砰砰运气看你在不在。」孙扬笙说。
  骆诗瑶不肯接他的电话,也不肯跟他一起到外面约会,她只是允许他,没事
的时候可以来找她,如果她正好在家,就代表他们有缘,有缘的话就见个面,见
面有感觉的话,就做爱……
  她允许他对她做爱,却不允许他想要她的心。
  「天气很冷,如果没事的话,你就别来了。」骆诗瑶低下头,看见他的手都
冻僵了。
  「那……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孙扬笙小心翼翼的问。
  骆诗瑶摇摇头。
  「那……我可以到办公室找你吗?」孙扬笙干着嗓子又问。
  骆诗瑶还是摇头。
  既然这样,他除了在这里苦苦等候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见到她的面,孙
扬笙苦笑一声。
  「我有一件事想请求你。」骆诗瑶客客气气的说。
  「你说。」孙扬笙焦躁得又想抽烟了,他害怕她要他从今以后都别来了。
  「以后别再请人送宵夜到会计部,我怕……再这样下去,会被别人知道的。」
  「你怕别人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这种不正常的关系……」
  「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很丢人?」
  「不是……」骆诗瑶绞着手,配不上的人是她,他就像那件漂亮的衣服,她
却没有办法和他配成一对。
  孙扬笙见她不言不语,又见她的鼻头冻得红通通,想起她怕冷。
  「进去吧!」他说。
  骆诗瑶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走了进去,她扶住大门,迟疑了一下才问他:
「你要进来吗?」
  「我可以吗?」
  「如果你想的话───」
  孙扬笙还没等她说完,就抢进屋内,很快的关上大门。
               §§§§
  洗完澡出来,孙扬笙看见骆诗瑶已经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
  「好冷。」骆诗瑶红着脸对他笑。
  「是啊,你的房间一直都这么冷。」孙扬笙说着也钻进了被窝。他为了她特
意给会计部所有人都加了薪,她的房里却依然连个暖气都没有。
  而他,连买个礼物给她的勇气也没有。
  骆诗瑶挨近他,软软的问:「你想要吗?」
  「你要吗?」他反问。
  「我以为你要。」她睁着大眼看他。
  「我……还好。」孙扬笙勉强的说。
  「那就算了。」骆诗瑶翻身离开他的胸膛,离得他远远的。
  房里陡然陷入一片静寂,只听得见两人淡淡的呼吸声。
  「对了,你上次带来的睡衣洗好了,明天记得带回去。」她背着他说。
  「知道了。」孙扬笙闷闷的应了一声。
  「还有你的刮胡刀放在浴室好多天了,明天记得一起带走。」她又说。
  「嗯。」孙扬笙的声音更闷了。
  「你的两套内衣裤我也替你收好了,明天记得提醒我拿给你。」她把想得到
的都说了。
  这一次孙扬笙却不吭气。
  「你听见了吗?明天别再忘记东西,该带回去的都一起带走吧!」
  孙扬笙仍然不答腔。
  「你听见了吗?」骆诗瑶翻个身,对他说。
  孙扬笙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似乎打定主意不开口。
  骆诗瑶突然又转个身,移了移身体,往床沿靠去,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就快要
掉到床下去了。
  孙扬笙斜着眼观看她的动静,看见她似乎真打算挂在床边。
  他忍不住跳下床,疯狂的冲进浴室,把自己的牙刷和刮胡刀拿在手上,然后
冲出来,打开衣柜到处乱翻。
  骆诗瑶滑下床,扭开电灯,莫名其妙的问:「你在干嘛?」
  「我的睡衣呢?」他连眼都没抬。
  骆诗瑶走近衣柜,三两下就翻出他的睡衣。
  「谢谢!」他还是低着头,手里还在胡乱翻着。
  「你在找什么?」骆诗瑶问。
  「我的内衣裤,你不是说有两套内衣裤吗?」孙扬笙口里问着,眼睛却仍然
回避着她。
  骆诗瑶打开抽屉,把他要的递给他。
  「谢谢!」说完,孙扬笙在梳妆台上胡乱找了个袋子,把所有的东西往袋子
里头塞。
  「你在干嘛?」骆诗瑶问。
  「你不是要我把这些东西带走?」孙扬笙还在塞。
  「我是说明天再一起带走,又没有现在就要你收拾……」她试图拉住他的手。
  「不必等到明天了,既然你嫌这些东西碍眼的话。」孙扬笙甩开她的手,跑
到床边找自己刚刚才换下来的衣裤。
  「你到底在干什么?」骆诗瑶抖着唇问。
  「你放心,我会把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反正你心
里巴不得我别来烦你。」
  「你……你想走就走,不用找那么多借口……」
  「明明是你要我走的,现在又把一切的事情推到我头上!」
  「谁要你走啦?明明是你不要我的。」
  「谁不要你啦?是你嫌我碍眼的。」
  「是你自己不肯抱我的,现在还敢说这种话……」骆诗瑶哭了起来。
  孙扬笙僵在原地。
  「人家都让你进屋来、都躺在你胸前了,你还不要我……」骆诗瑶拉起睡衣
的袖子胡乱抹着泪,「你大概是想走很久了,却不好意思说吧?」
  孙扬笙愣了愣,呐呐的说:「我以为、我以为……」
  「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你就走啊,反正……」骆诗瑶吸了吸气,抽
抽噎噎的说:「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个离开她的人,反正不管她给或不给,男人都会从她身边
溜走。她不给,倪文宾走了;她给了,孙扬笙还是要走。
  她低下头,泣不成声。
  「诗瑶……」孙扬笙慢慢靠近她,轻轻把她的小脸按在自己胸前。
  「你快点走……」她倔强的说,可是双手却不听话的环住他的胸膛,紧紧紧
紧的抱住他。
  「诗瑶……别哭了……」孙扬笙拢拢她的发。
  他该拿这个小女人怎么办,她在人前总当他是陌生人,却在深夜里渴望他的
拥抱,她只渴望他的身体,她只需要他对她做爱而不要他的感情吗?
  「我好冷……」骆诗瑶说。刚刚她匆忙跳下床,身上穿的只有睡衣,连睡袍
都没有套上。
  孙扬笙更冷,不是因为他只穿了一条内裤,而是心底深深的失落。
  「不要走……抱我,我好冷……」骆诗瑶更用力的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孙扬笙把她抱回床上,把她塞进温暖的被窝里。
  「你……不上来吗?」骆诗瑶问着依然站在床边的他。
  好冷,还是冷,为什么厚厚的棉被还是温暖不了她的身体?
  孙扬笙背过她,又开始去收拾他的东西。刚刚才收进袋子的牙刷、刮胡刀、
内衣裤因为之前的拉扯而掉落了一地。
  骆诗瑶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又开始抽泣。他把她变了一个爱哭鬼……她拉起
棉被,把自己的头也一并盖住,她没有办法直视他即将离去的身影。
  「我可以把牙刷留在这里吗?」孙扬笙问。
  躲在棉被里哭的骆诗瑶没有回答。
  「我可以把睡衣、刮胡刀、内衣裤也留在这里吗?」孙扬笙转过头,对着床
上那一团不停抖动的棉被问。
  床上的那团棉被抖动得更厉害了。
  孙扬笙走回床边,拉开棉被,露出她哭得狼狈不堪的小脸,问道:「我可以
把这些东西都留在这里吗?」
  骆诗瑶看着他,不说话,只拼命的把眼泪流。
  「我可以把西装、衬衫、大衣也留在这里吗?」孙扬笙摸摸她的脸,继续说:
「可以吗?我可以吗?」
  「嗯……」骆诗瑶紧紧把脸贴着他的大手,用细致的脸颊来来回回磨蹭着他
手心里繁复的掌纹。
  「可以留多久呢?」孙扬笙刮刮她的脸,不懂为什么这个小女人在这样狼狈
的时刻,却还是这样的美丽?为什么她的眼儿又红又肿、鼻头红通通、头发乱糟
糟,他还是觉得她是他所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呢?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记住的会是顾蕴慈的脸,曾几何时,他的心竟只能容得下
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只要他的肉体不要他的心灵的女人,为什么会如此的教他
魂牵梦系?
  「你想……留多久……就留多久……」骆诗瑶扁着小嘴,很委屈的说。
  孙扬笙满足又失落的笑了,他轻轻的问:「我可以上床吗?」
  「这还用问吗?」骆诗瑶很快掀开棉被。
  孙扬笙跳进被窝,紧紧的抱住她。
  「我好冷……」骆诗瑶长睫轻扬,拼命往他身上腻去。
  她一直在撒娇,一直一直一直……她从前在倪文宾的面前只有笑容,没有情
绪,她一直用母性的那一部分在包容、在原谅倪文宾的一切,她爱得好累好累,
爱得失去了自我,也失去了倪文宾。
  她没有发现,现在自己正在一寸一寸的还原,还原成一个有点刁蛮、有点任
性、有点贪图的女孩,可以撒娇、撒赖、撒泼;她没有发现,她把自己最真实的
部分都呈现在孙扬笙的面前,她哭、她笑、她生气、她欢喜,都可以表露无遗,
因为……孙扬笙看她的眼光是那么那么的温柔。
  望着他深情款款的眉眼,她的心总会扑通扑通的跳。就像现在,他又温柔的
看着她,看得她脸都红了。
  「让我来温暖你……」孙扬笙沙哑的说。
  他吻了她,开始在她身上洒落漫天的火种。
  「你……真温暖……」骆诗瑶热烈的反应着他。
  激情的烟火在她的体内爆炸开来,暖入心窝。
  也许,这就是她为什么迟迟不买电暖炉的缘故,她其实没穷到这个地步。
  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不送她个电暖炉的缘故,而不是因为她不爱礼物。
  也许……文明的温度终究不如肉体的接触来得暖热。
               §§§§
  「老先生,您不可以进去……」
  唐美君急得快哭了,她才刚刚通过重重的考试,从激烈的竞争当中脱颖而出,
成为孙扬笙的专任秘书,没想到才上任没几天,就遇上一个有理说不清的老先生,
明明没有事前预约,却硬要直闯总经理的办公室。
  真是……瞧他头发都花了一半,行事作风却莽莽撞撞的。不过……唐美君咽
了一口口水,站在他后面那个大块头长得可真是恐怖,脸上还有一道充满江湖味
的刀疤,难不成星烨集团也跟黑道有勾结吗?
  想到这里,唐美君客气又害怕的说:「老先生,还是您给我一张名片,我进
去给您通报一声……」
  「不必了,有话我自己当面跟他讲就可以了。」孙老爷子大手一挥,大声的
说。
  「不行啊,总经理现在有客人,您这样闯进去的话,总经理会生气的……」
唐美君还是挡在孙老爷子的面前。
  「气什么?我是他老子想见他一面却这么困难,我都不气他气什么?」
  「什么?您说您……是总经理的父亲?」唐美君张口结舌。
  「正是!」孙老爷子得意洋洋的说。
  「那……这位是……」唐美君望望孙老爷子身后的巨人。
  「他是我的贴身保镖!」
  唐美君终于识趣的让了开来,却在看见孙老爷子和阿强强行推开总经理办公
室的大门时,嘴里忍不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唐秘书,你在搞什───」原本埋首在公文里的孙扬笙,抬起头正想质问
秘书,待看清了来人是谁之后,嘴是闭上了,脸色却也黑了。
  孙老爷子对儿子的臭脸早已经习以为常,见孙扬笙一声不吭,他索性站在门
边的豪华沙发皮椅前,闲适的欣赏起墙上的巨幅山水。
  「好画好画……阿强,这画还是当年我坐在这个位子上就挂在这儿的。」孙
老爷子摇头晃脑的说。
  「画是好画,但不知作画的高人是谁?」跟在孙老爷子身后的阿强问。
  孙老爷子笑嘻嘻的说:「高人在此……就是我!」
  「老爷子真是高妙。」阿强抱了抱拳。
  「好说好说。」孙老爷子做出不敢当的表情。
  一直坐在位子上冷眼旁观的孙扬笙终于忍不住挑起来,气呼呼的说:「你他
妈的到这里来干什么?」
  「啧!堂堂一个总经理,动不动就满嘴粗话,教旁人停到了,会以为我没把
你给教好呢!」孙老爷子不温不火的说。
  「上梁不正下梁怎能不歪?」孙扬笙捏紧了拳头,尖锐的说。
  孙老爷子像从战马上跌落下来的战士,一瞬间锐气尽失,「我不是来跟你吵
架的……」
  「那就最好别来,因为我们之间除了吵架之外,早已无话可说。」孙扬笙的
口气仍是强硬,但是他的脸部线条已经明显的软化下来。
  「我和阿强是来公司看骆小姐的,看你只是顺便。」孙老爷子恢复了气定神
闲的态度。他被孙扬笙伤过太多次,复原能力自然也变得越来越强。
  「诗瑶用不着你来看,而我这个『顺便』你就省省吧。」孙扬笙的脸色又变
得阴阴沉沉。这个老色狼,他就知道他对骆诗瑶从没安过好心。
  「看,当然要看,像骆小姐这样令人赏心悦目的漂亮娃儿,我可是想她想得
紧,今天好不容易……」孙老爷子露出饶富兴味的表情。
  「我告诉你,骆诗瑶是我的女人,你要是再敢碰我的女人,我不会轻易放过
你的。」孙扬笙咬牙切齿、誓言旦旦的说。
  「那你呢,我的那些女人,你哪个没沾过呢?」孙老爷子反问。
  「你那些女人我老早就没碰了!」孙扬笙几乎是用吼的。
  他曾经以玩弄父亲的女人为乐,但那都是些见钱眼开的女人,他玩得一点儿
也不起劲,他的目的只是要让父亲痛苦。
  是的,他要惩罚他,惩罚这个父不父的父亲,他不配……他不配当个父亲,
父亲怎么会非礼未过门的儿媳妇,尤其明明知道顾蕴慈体内已经怀有三个月的小
生命。那是他的孩子啊,世界上怎会有如此残忍、如此泯灭人性的父亲?
  「没关系没关系……」孙老爷子挥挥手,不以为然的说:「你想玩就玩,反
正我现在只喜欢骆小姐一个人……」
  「我告诉过你我要娶她,你这个老不修趁早死了心吧!」孙扬笙终于忍不住
吼了起来。
  孙老爷子呵呵笑着,一点儿也没有被他无礼的话给激怒,反而高兴的说:
「我本来是对骆小姐死心了,可是现在看看,你并没有追上人家嘛,都三个多月
了骆小姐还不肯嫁给你,我看她大概是不喜欢你吧,既然儿子不行,只好老爸出
马了,那么漂亮的小姐,如果可以娶过门来给你当继母……」
  「你闭嘴,出去!」孙扬笙努力憋住满肚子的怒气。
  如果他不是他的爸爸,他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可怕的是,就因为他是他
的爸爸,他竟然想杀了他、杀了他……
  看见孙扬笙全身充满了杀气,孙老爷子向阿强使使眼色。「我走了!」
  走到门口,阿强打开大门,恭敬的让孙老爷子先行。
  孙老爷子突然回过头,对着全身紧绷的孙扬笙说:「我是认真的,如果骆小
姐不愿意嫁给你的话,我会向她出手的!」
  「滚!」孙扬笙发出一声狮吼。
               §§§§
  「老爷子……」
  坐在后车座上的孙老爷子似乎没有听见阿强的叫声。
  「老爷子……」阿强微微提高了声量。
  孙老爷子震动了一下,从太虚中苏醒了过来。
  「老爷子,您现在要上哪儿去?」阿强从后照镜里看见孙老爷子灰败的脸色,
心头一阵不忍。
  孙老爷子揉揉太阳穴,闭了闭眼之后说道:「回家去吧,我累了。」
  「生龙活虎的大老爷也有累得时候啊,我还以为您精力无穷呢!」阿强故意
说这些玩笑话,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疲惫的孙老爷子。
  「是吗?」孙老爷子苦笑了一下,「回去吧,我真的累了。」
  阿强启动了汽车引擎,黑得发亮的豪华宾士加入了川流的车阵。
  「老爷子,其实您不用这样,还不如告诉大少爷,当年顾蕴慈小姐其实……」
阿强说到这里,突然结巴起来,「顾小姐其实并不像大少爷所想的那么好……」
  孙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苍凉的说:「人死都死了,扬笙的痛苦已经够深,
如果他知道当年顾蕴慈做的那些事,他会承受不了的……」
  「可是,总不能让大少爷一辈子这样恨着老爷子吧?」阿强忿忿不平的说。
  是啊,被自己亲生的儿子视如寇讎,真是情何以堪。
  孙老爷子叹了口气,沉沉的说:「就让他恨我好了……为了恨我,报复我,
扬笙才会好好的活下去,如果他知道顾蕴慈做的那些事,恐怕会生不如死。」
  「老爷子……」
  「没事,我撑得住的……」说着说着,孙老爷子的脸突然又变得明亮了些,
声音也大了一点,他开心的说:「阿强,我就快要有儿媳妇了……」
  「是啊……」阿强抹了抹眼睛,声音怪怪的说:「恭喜老爷子……」
  可怜的老爷子竟然要用这种办法,才能得到一个儿媳妇。
  只是这样下去,大少爷恐怕会更恨老爷子吧?
  这纠缠多年的心结,什么时候才能解得开呢?
  阿强忍不住说:「老爷子对少爷这么好,总有一天少爷会懂的……」
  会吗?孙扬笙会懂吗?孙老爷子怔忡着,接着又释怀的说:「他懂不懂不重
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他能过得幸福快乐。」
  孙老爷子闭上眼睛,慢慢坠入梦乡。梦里,他再度见到已经走了十几年的老
伴;老伴一点儿也不显老,依然笑靥如花,第一次见到那笑,他就爱上了她……
  「老伴……我们的儿子就要结婚了……」孙老爷子对着梦中的笑颜喃喃的说。
一滴眼泪,自他紧闭的眼脸中,悄悄的滑了下来。
               §§§§
  孙老爷子已经离开好久,孙扬笙仍然站在墙面上的巨幅山水前。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为什么?」他问。
  偌大的办公室,没有任何人可以回答孙扬笙。
  「爸爸……爸爸……爸爸……」孙扬笙连声叫着,他抬手摸摸那幅裱工精细
的山水画,摸啊摸的,突然大吼一声:「你是什么样的爸爸?你是个什么样的爸
爸?」
  他疯了似的用力拉扯,想把那幅山水画从墙上给拽下来。他早就该把这个东
西拿出去扔了、烧了……在顾蕴慈被那个所谓的爸爸给弄死了之后,他早就该把
这幅鬼东西给弄出去的。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这样做?顾蕴慈都死了三年了,三年来,他为什么还要
把这个鬼东西给挂在办公室里?为什么?
  恍恍惚惚间,孙扬笙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他听见他们在说───
  「爸爸,你看,这是我画的喔!」
  「喔,扬笙这么厉害,会画竹子了哪!」
  「爸爸,你看,这里还有一只鹰喔……」
  「这只老鹰还会转过脸来瞪人啊?」
  「对啊,跟爸爸上次告诉过我那个八大山人画的老鹰一样啊,八大山人很有
骨气,画的老鹰也很有骨气,我喜欢老鹰那种凄凉又锋利的眼神!」
  「呵呵呵……扬笙年纪还小,怎么知道什么叫做凄凉呢?」
  孙扬笙回过神来,无力的松开手,对着山水画喃喃的说:「是啊,什么叫做
凄凉呢?」
  十五岁丧母,算不算凄凉?
  未婚妻流产致死,算不算凄凉?
  父子情深转眼仇深似海,算不算凄凉?
  孙扬笙宁愿一辈子不懂凄凉,可是他却懂得比谁都深、比谁都沉。
               正文第六章
  把一头浓密黑亮的发抓得乱七八糟之后,孙扬笙终于决定把车开到大楼门口
去等骆诗瑶,他今天一定要跟骆诗瑶把话说清楚。
  他原本打算不顾一切冲到会计室,又怕骆诗瑶在众目睽睽下,硬是把他当成
陌生人或是隐形人。
  他想买一束美丽的花来诉说他无限的爱念,又怕骆诗瑶误会他想用礼物来收
买她。
  他没用、真的没用,他抓不住骆诗瑶的心……
  想起老爸临走前丢下的那一句「我是认真的,如果骆小姐不愿意嫁给你的话,
我会向她出手的」,他就烦躁气闷得想杀人。
  下班的时间一到,星烨大楼开始涌出一波又一波的人潮。
  孙扬笙张大眼睛,仔细过滤每一张从大楼里头走出来的脸孔。
  终于,他在人潮中找到了她的脸,他欢喜得想要推开车门,上前去给她一个
热情的拥抱,可是他还没这样做,一张俊脸突然又垮了下来。
  真是不爽,他看见几个男人故意放慢脚步,跟在骆诗瑶的身后,还有人和她
肩挨着肩并行,找到机会就和她攀谈几句。
  实在可恶,尤其那个小女人还笑得那么甜,还……脸红吗?距离有点远,他
没有办法确定,不过心里已经这样认定。
               §§§§
  「你干嘛,我不是说过上班时间我们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吗?」
  骆诗瑶一看见他把车窗往下拉,就赶忙冲过来跳上车,她怕再晚一点,他会
在大庭广众下叫她,那就糟了。
  「现在已经下班了。」孙扬笙霸道的说。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里人来人往的,一个不小心,会被同事认出来
的……」骆诗瑶急急的说。
  「原来你不是高兴见到我,而是怕被别人认出来所以才跳上我的车?」孙扬
笙越听她的话就越生气。
  「你……你为什么不高兴,这些事情我们不是本来就说好的吗?」骆诗瑶的
口气听起来也不怎么好。
  孙扬笙斜睨了她一眼,看见她的脸颊果然红通通的,她真是为别的男人而脸
红吗?他看着看着,心情越是差得可以。
  「你大概是想我在这里的话,你就不能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了吧?」他酸不
溜丢的说。
  「你在说什么啊?」骆诗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了什么。
  「看你的脸都红成那个样子,想必是刚刚走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对你说了什
么好听的话吧?」孙扬笙不只口气是酸的,连脸也看起来是酸的。
  「说你的大头鬼!」骆诗瑶气极了。
  「就一个女孩子而言,你的遣词用句似乎太粗鲁了点!」孙扬笙的醋劲一发
不可收拾,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你才胡言乱语,修辞有问题呢。」骆诗瑶气呼呼的说。
  她才不像他说的那样,在所有人……包括雅惠的面前,她都是懂分寸、知进
退、说话得宜、行事得体,是众所公认的乖女孩,只有孙扬笙,就是有办法把她
激得暴跳如雷,把平常不会说、不能说、不敢说的话都往他面前倒。
  「你的声音倒是不小,看起来也理直气壮的。」孙扬笙冷哼道:「要不是我
刚刚亲眼见到你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还真会让你给骗了。」
  「你真的很奇怪,难道要我没事对同事板起脸孔吗?人家只不过是礼貌性的
邀我一起吃个晚饭而已。」
  「喔……搞了半天,人家是想约你啊,那你为什么不去呢,既然你这么怕别
人看到我们在一起,那就跟他去吃饭啊。」孙扬笙明明气得火冒三丈,嘲讽的口
气却是冷的。
  「再见!」骆诗瑶说完后,开始用力去拉门把。
  「你不用白费力气,我把车门给锁上了!」孙扬笙任她拉了半天之后,才冷
冷的说。
  「打开,让我下车!」
  「你想上哪儿去?」
  「你不是要我跟那个男人去吃饭] 」
  「你敢?」孙扬笙气得手都抖了,脸也青了。
  「你没有权利管我。」
  「我们都在一起了,你还说我没有权利管你?」
  「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们什么都不是,你有你的路、你有你的生活、你有你
的朋友,我也有我的,我们没有必要互相干涉,就像……」
  「像什么?」他铁青着脸问。
  骆诗瑶吸了口气,才大声的说:「就像我从来也没问过你到底有多少个女人。」
  「我有多少女人?我他妈有的女人就跟你有的男人一样多。」孙扬笙大声叱
了回去。
  「才怪,孙老爷子说你的女人多得数也数不清,可是我只跟过你一个。」骆
诗瑶忍不住为自己辩白。
  不过,说时畅快,回头细想,好像有点怪怪的。
  一直僵着脸的孙扬笙此时终于笑了出来,笑得那样开怀、那样开心、那样洋
洋得意。
  「你笑什么笑?」骆诗瑶心虚、脸红,声音倒是颇大。
  「我高兴!」孙扬笙说。
  「神经……」骆诗瑶嘀嘀咕咕的。
  「没关系……我心情好得很,随便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怒的。」说着说着。
孙扬笙竟哼起歌来。
  「无聊、自大狂、神经病、莫名其妙……」骆诗瑶在旁边一迳的数落着。
  没想到骂人的感觉如此畅快,她以前一定是活得太压抑了。
  「喂,你太超过了吧?」刚刚才夸口绝不动怒的人脸色微微变了。
  「你不是说不会动怒的吗?」骆诗瑶忍不住对她吐槽。
  「我……」孙扬笙有种进退维谷的感觉。
  骆诗瑶对他吐吐舌头,嘴里又开始碎碎念起来。
  「还没出嫁的女孩子留点口德比较好。」孙扬笙忍不住反唇相讥。
  「你小心点,如果没人敢娶我的话,我就赖着你。」骆诗瑶又是一阵冲动,
脱口而出。
  说完,她真的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又说了莫名其妙的傻话。怪……真是怪极了,
她一向沉稳的性格,在和他相遇、相识、相处之后,好像变得越来越冲动,冲动
得连她自己都驾驭不了自己。
  孙扬笙又笑了,他的眉在飞扬、唇在飞扬、心也在飞扬。
  「对不起,你别把我的胡言乱语当真。」骆诗瑶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我已经当真了。」孙扬笙是认真的。
  骆诗瑶仍然低着头,不停绞着双手。
  「诗瑶,我们结婚吧。」孙扬笙轻柔的说。
  他凑近她,伸出大手挑起她低垂的小脸,看见她的脸上染上了红荤。
  「不,不行,这样不好……」骆诗瑶呐呐的说。
  「为什么?」孙扬笙不死心的问。
  「我说过我们之间相差太悬殊了……」骆诗瑶拨开他的手,别开脸,不太坚
定的说。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感到不快乐、不自在吗?」孙扬笙问。
  骆诗瑶摇摇头。
  「那你怕我吗?」孙扬笙又问。
  骆诗瑶竟然笑了起来。
  「这个问题很好笑吗?我可是你的老板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笑你,我知道你是老板,可是我每次见到你,都觉
得你像个小孩子一样!」
  「意思就是我没有上司的威严,所以你不怕我喽?」孙扬笙有点哭笑不得。
他在商场上可是出了名的冷面人,很少人不对他惧怕三分。但是在这个小女人面
前,他却处处被打压,没事还要被她耻笑一番。
  骆诗瑶捧着肚子,擦擦眼角因笑得过火而流下的泪,勉强自己严肃的说:
「我怕,怎么会不怕,万一老板大人你一个不高兴把我给抄鱿鱼的话,我就要喝
西北风了。」
  「抄鱿鱼?这倒是个不错的点子。」孙扬笙摸摸下巴,认真的说。
  「不会吧?你不会真的这样做吧?」骆诗瑶真的紧张起来。
  「我是当真的,把你抄了鱿鱼之后,不得已,你就只好嫁给我了。」孙扬笙
越想越觉得这个意见可行。
  怎么兜来兜去又兜回老问题上面了?骆诗瑶叹口气说:「别这样,我说过,
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想见面的时候就来找我,平常的时候各过各的,这
样不是很轻松吗?而且……」
  「什么?」孙扬笙的心又沉了下来。
  「而且,这样你离开我的时候,我也不会太伤心……」骆诗瑶的声音变小了。
  「你认定我会离开你,所以不肯嫁给我?」孙扬笙问。
  「不……」骆诗瑶摇摇头,有点艰难的说:「我不嫁给你,是因为我知道我
并不爱你……」
  轰然一声,孙扬笙好像被判了死刑、被推进了地狱。
  「是啊……我忘了,你还爱着你那个男朋友吧?」他的声音像个垂死的病人,
气息奄奄。
  「没有……」骆诗瑶正要辩解。
  孙扬笙根本听不见她说的话,猛然大吼:「你别再傻了,他已经抛弃你,不
会回来了,你不是说他不会回来了吗?」
  「我没有……」她哽咽了。
  「没有你为什么要哭?没有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他像一只发狂的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骆诗瑶真的不知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说出不爱他的时候,她的心竟然是痛的。
  「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上你的床,
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跟我做爱?你……你只是把我当成泄欲的工具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捂住脸,鸣咽的说。
  「是,你是的,你只是把我当成泄欲的工具……」孙扬笙捏紧方向盘,激动
的说:「既然这样……任何男人都可以,不是非我不可……」
  「不……你不要这样说……不是的……」
  「就是这样。你不用再欺骗自己,也不用再欺骗我,反正泄欲的工具满街都
是,很快你就可以尝尝别的的男人的滋味了……」孙扬笙打开了中央控制钮,看
也不看她一眼,冷冷的说:「我不会再留你,你可以下车了。」
  「不要……我不要这样……」骆诗瑶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下车!」
  「不要……」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不用哭得那么伤心,你可以继续爱着那个瞎眼的混蛋,也可以很快再找
一个床伴,那一点儿都不困难。」孙扬笙的脸、手、话都没有温度的。
  「不要……」
  孙扬笙伸出长臂,越过她的身体,啪一声拉开了车门。「出去!」
  骆诗瑶哭着下了车,闪亮的朋驰如箭一般射出,像一阵冷冷的风,转瞬消失
在黑夜中。
  骆诗瑶蹲下身来,哭得肝肠寸断,哭得连回家的方向都弄不清楚了。
  为什么她这么伤心,她不是不爱他吗?倪文宾走的时候,她只不过滴了滴眼
泪,现在她的泪却像汪洋大海,那样的浩浩荡荡……为什么要为一个自己不爱的
男人流眼泪,而且停也停不住?
  为什么?
               §§§§
  该死、该死、该死……他把事情搞砸了,他平日的冷静、沉着都跑到哪里去
了?他还以为除了老爸之外,没有人能把他逼到崩溃的边缘,那个小女人却做到
了,那样轻而易举,把他最不堪的面目逼出来。
  孙扬笙颓然把车停在路边,懊恼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他不应该跟她生气的,
他老早就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可是他还是跟她吵、跟她闹、
还把她推进别的男人的怀抱……
  他不该这样急的,她说不爱他,他应该体谅她,应该包容她,应该等她,等
到她自然而然的动心,而不该像个妒夫一样又吼又叫……老天,他还赶她走,硬
生生的把她逐下车。
  他做了什么?好好的一个求婚场面又被他弄得鸡飞狗跳。他不是存心的,他
只是忍不住,他恨她为了别的男人流眼泪,他受不了她躺在他的怀中却老是想着
别人,他听够了她在夜里一声声、一句句的呼唤着不要走,他心碎的听见她亲口
说出她不爱他的事实……
  「蕴慈,是我错了吗?是我不应该爱上她吗?我不应该爱她的,是不是?我
不应该背叛你,不应该爱上她的……」孙扬笙把头靠在驾驶盘上,喃喃自问。
  是的,是他的错,是他不该,蕴慈死的那一刻起,他就丧失了再爱的权利,
他是为了复仇而活下来的,他是为了让爸爸痛苦而存在的。他不应该遇见骆诗瑶,
就算遇见骆诗瑶,也不该上她的床,就算上了她的床,也不该爱上她的人……错
了,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错了……他错了,错在不该抱了骆诗瑶就忘了顾蕴慈,蕴慈……他怎能忘了
当年死在他怀抱里的顾蕴慈,怎能忘了她体内怀着他的骨肉,怎能忘了孙家亏欠
她的血海深仇,那样美丽的女孩,却死得那样的不堪……
  还可以爱吗?还有爱人的能力吗?没有了……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办法
爱人了,他以为自己的心里剩下的只有恨、只有怨、只有不平,可是面对骆诗瑶
的时候,他竟然觉得那些怨憎好像都可以放下了。
  他爱她,一见钟情的爱上她,她那么美、那么倔、那么灵动、那么清新……
她让他忘了身上血泪的背负,她让他迷失、让他爱恋、让他深陷……即使明明知
道她心里还有另一个男孩的影子,他还是一头栽进去了。
  不行,就算蕴慈在天之灵不能原谅他,他也不能放手,他不能放开骆诗瑶,
他不能……孙扬笙捏紧了拳头,奋力往驾驶盘上用力一击、再一击、又一击……
他不会放手的,就算要他下地狱,他也要得到骆诗瑶!
  轰隆一声点燃引擎,闪亮的朋驰又一次消逝在黑夜中。
               §§§§
  蹲在路边哭了好久好久,重新站起来的时候,骆诗瑶的头是晕的,脚也是麻
的,还有她的心,依然痛得不得了。
  她捧着心口,踉踉蹌蹌的走到公车站牌下,才等了三两分钟,公车就摇摇晃
晃的来了,这是今天晚上唯一幸运的事情。
  上了车,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一楞一楞的看着窗外逃去如飞的灯火,
她决心什么都不想,只让脑子维持在空白的状态。
  可是……脑中的空白维持不到十秒钟,又开始自动自发的增添色彩,全都是
孙扬笙烙下的色彩,红橙黄绿蓝靛紫……是他留下的,如彩虹般绚丽的颜色……
她又哭了。
  泪眼凝望窗外,街灯也变得模糊。
  模糊中,她仿佛又见到孙扬笙不要命的穿越车阵,往她的方向奔过来,他抱
她上了五楼,为她盖被暖脚,虽然那记忆也是模糊的,但是她真真实实记住他给
她的温暖。
  好温暖,无数的夜,有他的胸膛和体温,她才能安然入睡。
  她作了恶梦起来,是他在他的耳边软语呢喃。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让她在梦中哭喊着落泪的,已经不是倪文宾离开
的脚步,而是孙扬笙离去的背影。
  倪文宾走的时候,她流的是不甘心的泪;梦见孙扬笙离开的时候,她流的是
不舍的泪。不舍得的泪比不甘心的泪,多了何止千万倍。
  她一直知道,像孙扬笙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她的身边,她在梦里、
在心里都早已做好他随时可能离去的准备,可是当现实骤然降临的时候,她还是
痛苦得心都碎成一片一片。
  那椎心刺骨的疼痛,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不是在她的心里,埋了一个自己都不敢正视的天大秘密?
  好烦,她讨厌去想那找不到答案的疑问,却又忍不住的要去想。
  想着想着,肚子竟然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为什么,她伤心难过到这
种地步,肚子却还是会饿呢?
  好饿,饿得她好想喝一碗热乎乎的米粉汤……想着想着,她又哭了。
  下了公车,拖着虚弱的脚步往家的方向走,骆诗瑶第一次觉得站牌离家的距
离好远,好像永远都走不到似的。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虽然她整个人都快要累瘫了,却一点儿也不想进去。
想到要爬五楼的楼梯,她的腿都软了,而且,那个小套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冰
冰冷冷的空气。
  索性在大门口前的石阶上坐下来,望着寂寂寥寥的天空。
  人寂寞,所见无一不寂寞;泪已干,心里的血却仍在淌。
  「唉……」骆诗瑶低下头,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子,发出一声喟叹。
  「唉……」有人附和着她的喟叹。
  骆诗瑶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心跳也漏了一拍,她仍然低着头,盯着的却不再
是自己的鞋子,而是立在她的脚边,一双擦得发亮的男用皮鞋。
  她慢慢抬起头,果然看见一个神情阴霾而落寂的男人。
  「你上哪儿去了?」孙扬笙打破了沉默。
  「吃饭!」骆诗瑶低下头,忍住满眶的泪水,有点任性的说。
  「跟谁?」
  「男人!」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远处的狗叫声显得特别凄切。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坐在这里?」孙扬笙憋着气问。
  「高兴!」骆诗瑶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口里却仍在逞强。
  「我在这里等了你半天,你一定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吗?」孙扬笙的声音
又大了起来。
  「等我干嘛?」骆诗瑶无法克制自己的任性。
  孙扬笙看她低着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喔,对了……」骆诗瑶突然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接着从石阶上站起身来,
拍拍屁股,很镇定的说:「你是来拿东西的吧?」她把手伸进包包,摸了摸,掏
出一串钥匙,递给他。「你自己去拿吧,反正你都知道放哪里。」
  这次是真的,他的牙刷、他的刮胡刀、他的内衣裤、他的西装衬衫,还有…
…他的味道、他的记忆、他的温暖……就快要一丝不留了。
  孙扬笙接过钥匙,他的指尖碰到了她的,感觉到她微微在颤抖。
  他转身,开了大门,问道:「你真以为我是为了那几件衣服而来的?」
  当然,不然还会为了什么?他都把她赶下车了,难不成还会为她而来吗?骆
诗瑶突然小嘴一扁,眼泪偷偷的滴下来。
  「进来吧,这么冷的天。」孙扬笙看见了她滴下来的泪。
  这泪,是为他而不是为倪文宾吧?
  骆诗瑶摇摇头、摇摇头、摇摇头……把自己的小脑袋瓜都给摇昏了。
  「不要……我好累,我走不动了。」她才不要看,她会难过死的。
  闻言,孙扬笙从屋内走出来,毫无任何预警就把她给拦腰抱起来。
  「你干嘛?」骆诗瑶吓得忙搂住他的颈项。
  孙扬笙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望着她,那样痴痴傻傻、真真切切、温温热热,
一瞬也不曾离开她的脸。
  「看什么……」骆诗瑶被他的眼神蛊惑了好一阵子,才挣扎的说:「放我下
来……」
  「你不是累了?走不动了?」孙扬笙越发收紧她的腰身。
  「我、我只……只是……」骆诗瑶结结巴巴。
  听他说的……好像她是在撒娇似的。
  「让我抱你吧。」孙扬笙认真的说。
  「不,不用……我很重的……」话虽如此,骆诗瑶却不再挣扎了。
  「你是我最甜蜜的负荷。」孙扬笙把她抱进屋内,停在楼梯前。
  者算是他对她第一句甜言蜜语,也是最后一句了吧?骆诗瑶整个人都松软了
下来,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恢复气力,可以一辈子躺在他的怀里。
  低下头,孙扬笙把眼睛对着她的眼睛,鼻子对着她的鼻子,嘴唇对着她的嘴
唇,就这样半天不吭声。
  他这样抱着她,不累吗?他不是要抱她上五楼,怎么不动呢?骆诗瑶满腹的
疑问,待见到他执拗的凝视后,全都吞回了肚子里去。他这副模样一点儿也不像
要离开她,反而是想要和她……和她……
  骆诗瑶想着想着,红了脸。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楼梯口,她竟然在这里作起
绮丽的春梦……她真是堕落了。
  「你在想什么?」孙扬笙的目光转了转,最后定在她的红唇上。
  「我……我在想,我累了……」骆诗瑶结结巴巴的说。
  尽管她和他早已亲热过无数回,但是每当他含情脉脉凝望她的时候,她的心
仍会不由自主的扑通扑通跳,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孙扬笙微皱眉头,半眯起一双又细又长的眼,慢条斯理的说:「不,你不是
累了,是湿了……」
  「你胡说……」骆诗瑶的脸立刻涨成猪肝色,她被孙扬笙露骨的言语给吓坏
了。
  「要我证明吗?」孙扬笙盯着她的红颜,邪恶的问。
  「不要……放开我……」骆诗瑶开始捶着他的胸膛,想从他怀中挣脱。
  孙扬笙任凭他的小粉拳往他的胸上落,等她捶够了、没有力气了,才骤然松
开铁臂,把她从自己的怀中放下。
  蓦然得到自由的骆诗瑶一阵腿软,差点就要跌坐在地上,下一刻又被孙扬笙
拉住,接着顺势用强壮的身体将细瘦的她钉在墙上。
  这又是干嘛?骆诗瑶睁着冒火的眼眸,死命的瞪着他。
  「我还没证明刚刚的话呢……」孙扬笙发出魔鬼般的低语。
  这、这个男人是当真的,这个狂野悖俗的男人……骆诗瑶舔舔嘴唇,想说些
什么,喉头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一个字。
  孙扬笙把她紧紧压在墙上,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伸到她的腿间,隔着厚
厚的毛裤,放肆的搓揉着她敏感的下体。
  「扬笙……别……别这样……」骆诗瑶哀哀的请求。
  这个楼梯口开始人来人往的公共领域,随时都有人会经过的。
  「那你告诉我,这里是不是都湿了?」孙扬笙不肯放过她,反而更激烈的搓
逗这她。
  「不……不要……」老天,这么羞人的话,骆诗瑶怎么也说不出口。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好自己进去看看喽。」孙扬笙威胁着她,同时把手
往上移,摸索着她毛裤上的拉链。
  「扬笙……别这样……不要……啊───」骆诗瑶所有的抗拒,结束在一声
喘叫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孙扬笙已经顺利拉开她的拉链,把手伸进去,隔着薄薄的内裤握住她的下体,
他在她耳边喘息的说:「我没说错吧……你的内裤都湿透了……」
  「我求你住手……会……有人会经……经过的……」骆诗瑶快要急哭了。
  「要我停手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孙扬笙露出无赖般的笑容。
  「什……么事……啊」骆诗瑶又叫了一声,这个放肆的男人已经把手指伸进
她的体内翻搅。
  「嫁给我!」孙扬笙斩钉截铁的说。
  「不要……」骆诗瑶断然拒绝。
  她说过他们不合适的,他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她只是个小孤女,他们的生
长背景、价值观念、生活态度都相差太多了,她已经说过不只一次了,为什么他
却听不懂呢?
  「不要?」孙扬笙的眉头一拧,突然用力扣住她赤裸裸的下体,把她往上提,
带给她更大的刺激和冲击。
  「喔……啊……」骆诗瑶尖叫着、喘叫着、狂叫着,然而不论她如何的惊叫,
都弭平不了下体滚烫火热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给弄散了。
  「嫁给我!」孙扬笙再一次重申,脸上写着不容拒绝的决心。
  「不……啊……」骆诗瑶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死在他的手上,死在他掀起的
水深火热的欲望里。
  「很好……」孙扬笙咬咬牙,暂时松开紧扣着她下体的手,改为拉扯着自己
身下的拉链。
  「你想干什么?」骆诗瑶颤抖的问。
  事实上她的身体因为他的短暂离开,竟有了寂寞的感觉。
  「既然你这么顽固……我们就在这里做到你答应为止!」说话的同时,孙扬
笙拉开自己身上的长外套,盖住两人的下体,他把自己掏出来,狂猛而准确的冲
进她的体内。
  「啊啊……啊……」骆诗瑶失神的呻吟着,她的身体在冰凉的坚硬的墙壁与
滚烫狂野的男体间来回震荡,震得她心神惧碎。
  就在两人激烈的交和见,大门被推开了,骆诗瑶听见有人越过他们,踏上阶
梯上楼的脚步声。
  老天,她真是羞愤得快要死掉,可是她的身体还沉陷情涛欲海中,孙扬笙还
在她体内翻天覆地的戳弄。
  「嫁给我……说你要嫁给我……」孙扬笙一面在她体内冲刺,一面咬着牙不
停的问。
  「不……」骆诗瑶喘着气坚持。
  听见她又一次的拒绝,孙扬笙突然停下动作,脸部表情十分扭曲,好像强迫
自己忍耐着什么似的。
  「放开我……」骆诗瑶渐渐回过神智,虽然他的坚硬还留在她的体内,却不
再戳得她快要发疯。
  「别想……」孙扬笙强忍着,等到射精的冲动过去之后,又一记蛮横的挺腰
冲刺,而且力道比之前的更凶更猛。
  等到骆诗瑶意识到他之前的忍耐是为了更下一波的攻势,她已经再度被他弄
得心神涣散,分不清天南地北了。
  「我们就在这里做到你答应嫁给我为止。」孙扬笙捧着她的臀,越发狂野的
冲刺,刺……刺……刺……刺得她下体流出的蜜汁滴落在他的裤裆上。
  大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一双双稍微迟疑的脚步,在奋力燃烧着的男女身
边来去。
  等到孙扬笙终于瘫软在她的体内,等到骆诗瑶终于从情山欲海中醒来,他们
根本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看见了这场香艳的免费春光秀。
  「你……不要脸!」骆诗瑶带泪指控,她拉妥衣裤,蹲在楼梯边轻声啜泣。
  「我是不要脸,可是你别忘了,刚刚和我一起不要脸的是你!」孙扬笙把垂
软塞回裤裆,拉上拉链,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骆诗瑶只能没命的哭泣着。这下子要她拿什么脸去面对住在这栋楼层里的左
邻右舍?她竟然跟个男人在楼梯口爱得死去活来,他们一定都会当她是个不要脸
的女人。
  「你干嘛哭成这个样子,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孙扬笙靠着楼梯扶手,
看起来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本来就欺负人。」骆诗瑶抬起头,大声控诉。
  「要是我真欺负你,刚刚那么多人经过,为什么没有一个打电话报警?」孙
扬笙反诘。这女人刚刚明明陶醉得不得了,整个人都融在他的怀里了,现在竟敢
指控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你……简直强词夺理……」骆诗瑶气得用力甩甩头。
  想起他说的那句「刚刚这么多人经过」,她又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这么多人?你到底是多少人看见了?那些人又是谁?包括每次见了面都想替
她做媒的何妈妈吗?还有总是称赞她秀外慧中的陈妈妈吗?还有……还有那些都
把她看做是乖女孩的邻居们……她真的是不想活了。
  「你别哭了,说来说去,这件事情你也有错。」孙扬笙说。
  「你少含血喷人!我哪里错了,明明是你……」骆诗瑶抬起头瞪他一眼,又
很快垂下眼睛,好像不屑和她说话的样子。
  心跳得好快,幸好他听不见,她在心里暗自庆幸。
  「谁要你不肯答应嫁给我,谁要你那么湿?」孙扬笙大刺刺的说。
  「你还敢说、你还敢说!」骆诗瑶索性坐在地上,不依的扭动着身体,像个
受了委屈却有口难言的小孩子。
  「我不但敢说,完还敢做咧!」孙扬笙一副从容赴义的模样。
  「你……」骆诗瑶简直傻眼了。
  「我怎么样?」孙扬笙看着坐在地上的她,邪恶的说:「刚刚是在墙上,现
在我们可以直接在地上试试看……」
  「不……不要……」骆诗瑶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紧张的说。
  「你答应嫁给我了?」孙扬笙看着她的反应,挑着眉问。
  「我才不───」话还没说完,骆诗瑶忍不住揪着衣领,往后退了两步。
  「那好,我们就继续做到整栋楼的人都看见都听见好了。」孙扬笙连逼带吓,
往她的方向走去。
  「我……」骆诗瑶张着小嘴,注视着压迫在她眼前的巨大身影,我了半天却
我不出一句话。
  「说你答应嫁给我。」孙扬笙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掌心里作画。
  「我……我说过我不爱你的。」骆诗瑶舔舔唇、万分艰难的说。
  她记得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孙扬笙是多么的生气,气得把她赶下车,她以
为只要她这么说,他就会一怒拂袖,远远的离开她。
  没想到这回她却失算了。
  「你不爱我没关系……」孙扬笙模样动怒,反而无所谓的说,「总有一天,
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为什么她一定要爱她?从头到尾,他也没对她说过个爱字啊!骆诗瑶突然觉
得有些生气。
  「嫁给我,我会让你的冬天过得跟夏天一样温暖。」孙扬笙把声音放得好轻
好柔。
  「那……我的夏天不是就烤炉一样了?」骆诗瑶故意为难他。
  「我会把自己冰成一根大冰棒,让你抱着消暑。」孙扬笙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说。
  在他轻柔的嗓音里,在他醉死人的眼神里,她竟然无法再决绝的说不。
  「别想了……」孙扬笙原本深情的脸好像在忍着笑似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骆诗瑶满脸困惑。
  他该不会是在跟她开玩笑吧?她的心头突然一慌,想起他明明凶巴巴的把她
赶下车,现在却又……他这样做,该不会是在报复她吧?
  「我叫你别想了……是因为这楼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看见我们刚刚做到『好事』,
我想你大概也没脸在这里住下了吧?」孙扬笙老神在在的说,「所以你最好还是
赶快嫁给我,免得大家用异色的眼光看你……」
  「孙扬笙!」骆诗瑶气极大叫。
  突然,楼梯转角口探出一张脸,小心翼翼的说:「骆小姐,可不可以麻烦你
小声一点,时候已经不早了……」
  天啊,是那个一心想当媒人的何妈妈。骆诗瑶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她红
着脸说了声抱歉,然后噤住了口。
  何妈妈摇着头走了,口中喃喃的说:「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孙扬笙捧着肚子笑弯了腰,骆诗瑶却只敢睁着眼睛死命的瞪着他。
  唉,好一个激情逼婚夜!
               正文第七章
  在柔情缱绻中睡去
  再从浓情蜜意中醒来
  幸福,像家里订的报纸
  每天都会来
  天很高、云很蓝、草很青、空气很暖。
  公园里,一个小男孩和一只狗正在疯狂的追逐着,身后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
母亲。
  小男孩跟着小狗跑过大草原,小狗越跑越远,小男孩却突然转过身,静静的
屹立着,眼里闪着童趣的光芒。
  远远落在小狗和小男孩的女人终于赶了上来,停在小男孩的身边,半是责备
半是疼爱的说:「你看你……跑那么快,当心跌跤了。」
  说完,做母亲的掏出一条手帕,慈爱的擦了擦小男孩的脸。
  乖乖把脸贴在手帕里抹了抹之后,小男孩拉起母亲的手,兴奋的说:「妈妈
……你看,是新娘子。」
  「是啊,是新娘子和新郎在照像呢。」母亲说。
  「好漂亮的新娘子啊……」小男孩赞道。
  「是啊!」做母亲的仔细的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的小儿子还真是有眼光。好
美丽的新娘子,不过,那个新郎也是高大挺拔,一表人才。
  美丽的新娘子和英俊的新郎,已经成为公园里最美丽的风景。
  「来来来,好,新娘子这样子很好,来……脸再稍微侧一点……再抬高一点,
表情再陶醉一点……好……很好,就这样不要动……新郎的手高一点,好……对
了,放在新娘子的胸部下面,好,来,亲一下……看新娘子抬高的脸好漂亮啊,
快点亲一下她美丽的下巴……好……对……来,要拍了,三、二、一……OK,
太漂亮了!」按下快门之后,摄影师忍不住兴奋的大叫一声。干了这么久的婚纱
摄影,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对新人,当真是女的娇俏、男的潇洒,电影明星见
了恐怕只要靠边站的份。
  相较于摄影师的兴奋,骆诗瑶却显得有气无力。一听见摄影师喊完OK两个
字,她微微昂扬的美丽小脸立刻垮了下来,装了半天的陶醉表情也消失得无影无
踪。
  「诗瑶……不舒服吗?」孙扬笙扶着她的腰,关怀的问。
  她摇摇头,无精打采的说:「我的脸都快笑僵了。扬笙,我们别拍了好吗?」
  「怎么可以!这是我们的结婚照耶,将来要做一辈子的纪念。」孙扬笙的脸
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她对喜帖、婚纱、餐厅都没有意见也就罢了,现在竟连拍婚纱照这种事情都
显得意兴阑珊。嫁给他,真的让她如此勉强吗?
  「没有……我只是笑不出来了……」骆诗瑶说。
  她觉得不安、觉得害怕,结婚这种大事,她一点儿都帮不上忙,所有的事情
都是孙扬笙一手张罗、一手交办的,她觉得自己真像个累赘。别的女孩结婚,身
边有爸爸、妈妈帮忙张罗各种东西,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连传统女方应该准备些
什么,她都搞不清楚。孙扬笙告诉她:「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只要乖乖等着当新
娘就好。」
  这样就好吗?她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孙扬笙为什么要娶一个像她这样没用
的女孩?越是这样想,她的脸就越僵,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会的……放轻松点,别太紧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孙扬笙勉
强压下心头的不满,轻声诱哄着她。
  「扬笙……」骆诗瑶低下头,竟然哭了起来。
  她究竟何德何能,能让他这样一往情深、死心塌地的?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
好,他会对她好一辈子吗?她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优点值得他如此,
她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也对结婚这件事越来越害怕。
  该死的,没见过哭着拍婚纱照的新娘子,难道她的心里还在想着那个瞎了眼
的混蛋吗?孙扬笙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口里大吼着:「别拍了!摄影师,收工了,
别拍了……」
  还在一旁忙选景的摄影师和两位助理听见孙扬笙的大叫,都吓了一大跳,今
天的拍摄进度还不如预期的一半,怎么就要收工了。
  「孙先生,时间还早,而且……」摄影师忍不住开口。
  他才刚拍上了瘾,而且有把握能拍出超水准的好作品,他才不想白白放过这
两个天生模特儿。
  「妈的,我说不拍就是不拍了。」孙扬笙扯下领结,气呼呼的大叫。
  「呃……那……骆小姐呢?如果骆小姐没事的话,要不要留下来多拍几张,
反正婚纱照的主角本来就是新娘子嘛!」摄影师不是被吓大大,他是国内婚纱摄
影界的第一把交椅,客人有客人的架子,他也有他的坚持,没拍到他要的,他是
不可能放人的。
  「你说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勾引我的老婆吧?」孙扬笙扬起拳头就要往摄影
师的脸挥去。
  「不要……住手……扬笙……」骆诗瑶拉起白纱裙摆,往孙扬笙冲过来,及
时抱住他的手臂。
  「你放手,我要打烂这个色鬼的脸、挖出他的眼睛,让他不能再盯着你瞧。」
孙扬笙还在叫。
  「孙先生的醋劲儿还不是普通的大,不过……这也难怪,说教孙先生有个倾
国倾城、美若天仙的未婚妻……」摄影师也有一肚子火,忍不住逞起口舌之利。
  「你……」孙扬笙挣开骆诗瑶,大手猛然一挥,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毫不留
情的落在摄影师的脸上。
  「你……」摄影师摸摸自己的脸,忍不住抡起拳头挥向孙扬笙。
  两个助理见状,赶忙架住摄影师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如果把客人的脸打
坏了,这相就真的不能拍下去了。
  「对不起,大师,我代扬笙向你道歉,他太冲动了……」骆诗瑶频频哈腰鞠
躬,想要化解这场僵局。
  「没关系……骆小姐,我没事,过去的就算了。」摄影师忙说。这么可爱的
小姐来道歉,还大师大师的叫,就算再被揍个两拳也没关系了。
  「我还没跟你算了……」孙扬笙又在一旁叫嚣。
  「扬笙,别闹了……」骆诗瑶拉住孙扬笙的手,同时向摄影师说:「大师,
我们休息一下,等会儿再拍好不好?」
  「也好,那你们休息一下,我和助理先到湖边勘景。」
  说完,摄影师带着两个助理暂时离开了大草坪。
  等到摄影师走远了,骆诗瑶才拉着孙扬笙走到草坪边的行人椅坐下。
  孙扬笙低着头,僵着脸,一言不发。
  「扬笙,别生气了……」骆诗瑶摸摸他的脸,软言软语的说。
  孙扬笙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动也不动的让她摸着他。
  「别这样嘛,笑一个……」骆诗瑶像逗宠物似的逗着他。
  孙扬笙不说话就是不说话,就算是宠物,他也是有骨气的那一种。
  「来……笑一个啊……」骆诗瑶捏捏他的脸,把他帅得不得了的脸弄得歪七
扭八,活像照了哈哈镜。
  「你够了没有啊?」孙扬笙的脸不只变形了,还变色了。
  骆诗瑶慢慢松开了他的脸,安安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会努力笑、努力拍照,扬笙……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好不好?」隔了几秒钟,骆诗瑶见他仍然不开口,于是小声的道歉。
  孙扬笙仍然黑着脸,不过绝大部分是在气自己。他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他所受过的训练、磨练全都白费了,他就要完完全全拥有骆诗瑶了,为什么心里
却越来越觉得患得患失?是因为她仍然不肯说爱他吗?他不是老早知道这一点?
还是,他并不如表面上这般潇洒?
  「扬笙……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不要我了?」骆诗瑶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
想去。
  如果他不要她的话……如果他不要她的话……她会死掉的。骆诗瑶知道,如
果失去他,她一定活不了了。
  「你不要乱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孙扬笙终于开了口。
  他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他怎么会不要她呢?他要她要得发了痴、发了狂、
发了癫……可是他真的担心,担心她对他仍然没有感情,担心自己要不到她一丝
一豪的爱……
  「可是你一直板着脸,都不跟人家说话……」骆诗瑶拥紧他的胸膛,伤心的
说。
  「如果我不理你,你会怎么样?」孙扬笙故意问她。
  他其实想问她有没有一点爱他、在乎她,可是他竟然连这样问的勇气都没有
了,如果再听一次她说不爱,他可能会发疯吧。
  「不要这样,你不理我的话,我会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的……」骆诗瑶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呢?」孙扬笙鼓起勇气说:「你不
是不爱我吗?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呢?」
  骆诗瑶从他的怀中抬起泪眼,凝睇着他的俊脸,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
口,那说不出口的东西哽咽了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可是,如果
你不理我的话,我会伤心得死掉的……」
  孙扬笙满怀期待的脸瞬间暗淡了下来,她没有说爱,她还是不知道……她沉
沉的叹了口气,再强求下去,伤心的就是自己了。
  「别哭了……都快要做新娘子了,我不许你把身体哭坏了……」他说。
  「嗯……」骆诗瑶点点头,可是她的眼泪却不听话,还在继续的流,她不安
的说:「你不会不要我,不会不理我了吧。」
  「傻瓜,除非我死了。」孙扬笙摸摸她的脸说。
  是的,要他不要她、不理她、不爱她,除非他死了。
  「不要……扬笙,我不要你死……」骆诗瑶拼命抱紧他。
  她不喜欢听他这样说,她不要听他说什么死不死的,她不要……
  孙扬笙有叹口气,他不再问她为什么不要他死了,因为她一定不知道。问题
是,她连她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他又怎么能了解她呢?他实在是太没有安全
感了。
  「妈妈……你看,新娘子在哭呢……」
  之前一直盯着新人拍照的小男孩不知何时悄悄接近了坐在行人椅上的骆诗瑶
和孙扬笙,不过,显然他对新娘子的兴趣比对新郎大得多。
  「宝宝……别盯着人家看,这样不礼貌喔。」母亲提醒着小男孩。
  但是小小的男孩哪管得了什么礼貌不礼貌的,他只知道他喜欢那个漂亮得像
洋娃娃的新娘子,他甚至挣开母亲的手,奔到骆诗瑶和孙扬笙的面前,好奇的看
着他们俩。
  「你不好……你把新娘子弄哭了……」小男孩忽然出声指责起孙扬笙。
  什么啊?骆诗瑶离开孙扬笙的怀抱,直视着眼前的小男孩。
  「新娘子乖,不要哭,让宝弟弟来保护你。」小男孩充满英雄气概的说。
  脸上还带着泪痕的骆诗瑶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要保护我啊……你叫宝弟吗?真是谢谢你。」骆诗瑶伸出手摸摸小男孩
的头,柔柔的说。
  真美,她的笑容真美,那样自然开心不做作的笑容,才是真正的骆诗瑶,孙
扬笙看得都傻了。
  「我帮你打新郎,新郎坏坏……」小男孩心中已经认定孙扬笙是坏蛋。
  骆诗瑶看了一眼僵坐在旁边有口难言的孙扬笙,忍不住又笑着对小男孩说:
「宝弟误会了,他没有坏坏,是新娘子爱哭哭……」
  「新娘子不哭不哭,新娘子漂漂……」宝弟拉着骆诗瑶的手,灿灿然展开一
张纯真无邪的笑脸。
  真是个小色狼,孙扬笙表面上对小男孩笑了笑,心里却忍不住低咒了一声,
他俨然已经变成一个无醋不喝的男人。
  「新娘子来看我的狗狗,它很可爱喔。」宝弟拉着骆诗瑶往前走。
  简直是得寸进尺,这小鬼头竟然当着他的面抢她的新娘!孙扬笙霍然站起,
正想追上去把佳人抢回来,却听见背后响起一阵温柔的声音。
  「对不起,宝弟这孩子太顽皮,给两位添麻烦了……」
  孙扬笙收住了脚,无奈的看着那个叫宝弟的小男孩远远拉开骆诗瑶,回过头,
他对着女人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是令公子吧?」
  说到活泼可爱四个字的时候,孙扬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是的,真是不好意思……」做母亲的搓搓手。
  「没关系,反正我未婚妻碰巧心情不太好,就让她跟小朋友玩玩,这样她会
开心点的。」
  骆诗瑶的确很开心,她被天真无邪的小男孩逗得心情大好,一张小脸笑得比
天上的太阳光还要耀眼。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
  从湖边勘景回来的摄影师和助理一见在草坪上玩得不亦乐乎的骆诗瑶,立刻
交换个眼色,然后二话不说架起摄影机,在骆诗瑶根本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越拍
越有味道。
  真是漂亮,一举手、一投足、一回头、一个眼波流转,这个女孩子一会儿清
纯似莲花、一下子又艳丽如牡丹,她不用变换衣饰,就已经是个活脱脱的百变女
郎。
  摄影师卯足了劲拍了又拍,随着底片喀啦喀啦的转,他越笑越开,简直是乐
坏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这样浑然天成的表情,还有那孩子,那只狗……真是
太可爱了。
  「我老婆真的很漂亮吧?」孙扬笙突然闪到摄影师身后,骄傲的说。
  摄影师真诚的说:「不只漂亮,漂亮的女人满街都是,骆小姐胜在气质,她
的笑容好像拥有全世界一样的知足,真是太吸引人了。」
  口里说着,摄影师的手还是不停的按着快门。
  「谢谢你!」孙扬笙突然说。
  「为什么?」摄影师好像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按快门的手也停顿了几
秒之后又开始动作。
  「谢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孙扬笙为自己刚刚的莽撞行为道歉。
  「那个啊……小意思啦,只要你别把我的眼珠给挖出来就好。」摄影师故意
和孙扬笙开玩笑。
  「真是抱歉。」孙扬笙再度郑重道歉。
  「没事啦……」摄影师阿沙力的说:「话说回来,要是我有个这样的老婆,
我大概也会和你一样,动不动就紧张兮兮……」
  孙扬笙往骆诗瑶的方向望去,看着她在阳光下发红发亮的小脸,还有旁边玩
得一头疯的小男孩和小黄狗……
  是啊,他怎能不紧张?看来,他在她的心里连个小男孩……不,是连只狗都
不如呢。
               §§§§
  黄昏的街道,满是下班下学的人潮。
  骆诗瑶和詹雅惠坐在咖啡厅里,望着窗外熙来攘往的人群,两人心中都有无
限感慨。
  「真没想到,前不久我们也像外面那两个女生一样,手拉手在百货公司里闲
逛,没想到一转眼你就要结婚了……」詹雅惠的眼神有点落寂,「那天我问你是
不是遇到了什么好对象,你还抵死不肯承认呢。」
  「雅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自己也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
子。」骆诗瑶歉然的说。
  「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觉得身为你的好朋友,竟然连你谈恋爱了都
不知道,难免觉得有点懊恼。不过,知道你终于愿意结婚了,我和世刚都高兴得
不得了。」詹雅惠握住骆诗瑶的手。
  「谢谢……」骆诗瑶红了眼眶。
  看着骆诗瑶的样子,詹雅惠竟也觉得鼻头酸酸的,她吸吸鼻子说道:「真没
想到那个孙老头盯上你竟然是为了给儿子找媳妇,害我还把他当成大色狼……」
  想起餐厅里发生的那些事,两个女孩不禁莞尔一笑。
  接着詹雅惠埋怨的说:「都是你,嘴巴竟然这样紧,也不把后来发生的事情
告诉我,害我真以为孙老爷子对你有意思,搞了半天你却是要嫁给我们的总经理。」
  「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切就像梦一样。」骆诗瑶淡淡的说。
  「是啊,还真是一场不得了的梦,嫁给总经理呢。」说完,詹雅惠的声音小
了一点,有点感伤的说,「不过……等你成了总经理夫人之后,我们大概就不能
像以前一样,常常腻在一起了。」
  「不会的。雅惠,不论如何,你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们随时都可以见面
的。」骆诗瑶诚挚的说。
  「我们是好朋友,但是我和总经理却不是好朋友,只要想到他是我的顶头上
司,我就浑身不自在,真佩服你还能跟他谈恋爱。」詹雅惠说完,啜了一口咖啡,
然后吐吐舌头。
  「雅惠,我和他之间其实也不算恋爱。」骆诗瑶的脸突然红了。
  「不算恋爱,那是什么?」詹雅惠一头雾水。
  「是……」是纯粹生理上的需要吗?骆诗瑶显得有点难以启齿,为难了半天:
「总之,扬笙他对我很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自在、很快乐,哭就哭、
笑就笑,不高兴的时候还可以骂骂人……」骆诗瑶想起这些事情,嘴角浮现出好
满足的笑容。
  詹雅惠听着听着却傻了眼,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不
知道你会骂人呢。」
  「是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偶尔骂骂人还满痛快的。」骆诗瑶也吐吐
小舌头。
  「那是你命好,找到一个肯让你骂的人,我想,总经理一定很爱你。」詹雅
惠羡慕的说。
  「什么爱不爱的,他每次还不是被我气得暴跳如雷。」骆诗瑶想起孙扬笙又
吼又叫……又吻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詹雅惠把视线定在骆诗瑶的笑颜上好几秒,欣慰的说:「太好了,我本来还
在担心你,现在知道你也是真心爱着总经理,我就放心了。」
  是吗?她爱他吗?骆诗瑶想了半天,喟然叹道:「雅惠……其实我和扬笙之
间,大概谁也没有爱上谁……」
  「什么?难道他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他爱你吗?」詹雅惠张大嘴问。骆诗瑶摇
摇头。
  「那你呢,你也没说过你爱他?」詹雅惠的嘴张得更大了,活像可以塞入一
枚鸡蛋。
  「我告诉他我不爱他。」骆诗瑶坦白的说。
  「怎么可能!这样他还愿意娶你?」詹雅惠怪叫起来。
  「所以我说,我们之间是谁也没爱上谁。」骆诗瑶淡淡的笑里,藏着淡淡的
忧伤。
  这是怎么回事?听诗瑶谈起总经理的口气,还有想起总经理时候的笑容,明
明就像个恋爱中的女人,怎么她却说她没有爱上总经理呢?那总经理也忒奇怪的,
竟然愿意娶一个明白说过不爱他的女人?詹雅惠的脑袋就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毛
线球,整个乱糟糟的。
  看好友一副伤脑筋的模样,骆诗瑶笑着说:「雅惠,你就别再烦恼了,不管
怎么样,我总是要结婚了,你不是老担心我嫁不出去吗?现在你总算可以松口气
了。」
  「诗瑶,我希望你结婚,更希望你得到幸福,可是现在,我担心的是你连自
己爱的是谁都搞不清楚。」詹雅惠显得优心忡忡。
  骆诗瑶垂下头,也陷入沉思。
  「诗瑶,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在想倪文宾?」詹雅惠单刀直入的问。
  倪文宾……好遥远好遥远的名字,他已经离开她的世界太久太久,他是一阵
模模糊糊的烟,早被岁月的风吹散了。
  骆诗瑶缓缓的摇了摇头。
  「诗瑶,我不管你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总之我不希望你再为了那个冷血
无情的家伙失掉像总经理这样好的人,你知道倪文宾他───」詹雅惠说到激动
处,突然住了嘴。
  「他怎么了?」骆诗瑶忍不住追问。
  「他……我和世刚也是最近才从以前的同学口中辗转得知,倪文宾早在一年
前就和黄若怡结婚了,他要你等他两年的说词,根本就是谎言。」詹雅惠一鼓作
气的说。
  说出来也好,说出来诗瑶才会彻底死心,好好去爱值得爱的人。
  「喔……」骆诗瑶的心好像被扎了一下。
  到头来,她还是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云淡风轻,虽然她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
结果,在她背过倪文宾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已经永远失去他了。
  「诗瑶……你还好吧?」詹雅惠担心的问。也许她不应该说的,看见诗瑶的
脸变得这么苍白,她觉得自己太残忍了。
  「我很好……我没事……没事的……」骆诗瑶喃喃的说。
  「诗瑶,别这样,倪文宾不值得……他不值得你这样子……」詹雅惠捏紧骆
诗瑶的手,想把力量和勇气传达给她。
  「我知道他不值得……」骆诗瑶把脸靠在好友的手上,哭泣的说:「雅惠,
我好害怕……」
  「怕什么啊?把倪文宾忘了,安心做你的新娘子,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
身边有这么好的总经理,他会照顾你的。」詹雅惠柔声安慰着她。
  「不……我不知道……雅惠,我真的很害怕,一个不值得的倪文宾我都留不
住,我又怎么留得住像扬笙那样的男人呢?」骆诗瑶颤抖得更厉害了。
  「诗瑶……不要胡思乱想,总经理和倪文宾是不一样的人,他们是不能相提
并论的……」詹雅惠的眼睛都红了。
  她还以为诗瑶这小傻瓜是为了倪文宾那个混帐哭的,没想到她担心的却是和
总经理之间的事情。看样子,诗瑶真的是爱惨了总经理,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认罢
了。
  「雅惠……如果有一天扬笙离开我,我怕自己会活不下去了……」骆诗瑶抬
起泪汪汪的眼,可怜兮兮的说。
  「傻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詹雅惠更加握紧骆
诗瑶的手。
  「我没有……我真的一点儿信心都没有……」骆诗瑶抽起一张面纸擦了擦眼
泪,吸着鼻子说:「我知道……扬笙有过很多女人,虽然他告诉我,他和那些女
人都没有往来了,可是我还是很没有安全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手机总是
响个不停……」
  「你想太多了,总经理是做大事业的人,当然忙啊。」詹雅惠连忙安慰骆诗
瑶,「就像今天晚上,我们两个女人轻轻松松的在这里喝咖啡、聊是非,总经理
还得留在公司加班呢。」
  「都是我不好……结婚的事情我都不懂,扬笙不但要忙公事,还要忙婚事,
所以连晚上都要加班,而我辞了工作,整天像个没事人一样晃来晃去,我真没用
……扬笙根本不应该娶我,她应该娶一个像……像黄若怡那样的千金大小姐。」
说着说着,骆诗瑶的眼圈又红润了起来。
  「诗瑶,你别钻牛角尖了,不是所有的男人就像倪文宾那样没骨气的只想靠
女人,像我跟世刚,虽然并不富有,但是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存钱,为了未来共
同奋斗也很快乐啊。」
  「你和世刚可以共同奋斗,可是我对扬笙来说却像个大包袱,什么用也没有
……」骆诗瑶忍不住又自怨自艾。
  「不会的,如果总经理这样想的话,就不会娶你了。」詹雅惠的心情也越来
越沉重,诗瑶一向不是个爱哭的女孩,现在竟动不动就泪涟涟的,她对孙扬笙的
爱和在乎,实在已经超乎想象。
  「雅惠……真抱歉,我们好久不见,我本来不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不想再
让你为我担心的,可是……除了你以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把心事说给谁听。」
骆诗瑶吸吸鼻子,努力振作精神。
  「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朋友是用来干什么的?我还不是常把和世刚之间的事
情跟你说,谁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呢?我很高兴能分享你的快乐,更希望能替你
分担压力和不愉快。」詹雅惠贴心的说。
  「谢谢……和你说过以后,我觉得心情愉快多了。」骆诗瑶已经完全止住了
泪。
  「那好,接下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奉陪。」詹雅惠豪气万千的说。
  「不用了,世刚还在家里等你呢。」
  「没关系,他今天有个聚会,说过会晚一点回家,我们可以再疯一疯。」
  「那……我们去唱歌好不好?」骆诗瑶说。
  想起学生时代大夥儿在KTV里通宵达旦,又唱又跳,闹到声嘶力竭才回家
的疯狂事迹,两个女孩不约而同露出玩味的笑容。
  「好,向KTV出发了!」詹雅惠大叫。
  情比姊妹深的两个女孩,相偕走入繁华的夜都市。
               正文第八章
  KTV包厢里,没用快乐的歌声,只有迷醉的干杯声。
  「干你个头!」詹雅惠一把抢过骆诗瑶手上的啤酒罐,嘴里忍不住叨念起来:
「诗瑶,你到底是来唱歌还是来喝酒的啊?」
  詹雅惠一进包厢就猛点歌,拿着麦克风大唱特唱,根本没有注意到骆诗瑶在
做些什么。一口气唱完五首歌之后,她转过头一看,赫然见到骆诗瑶已经醉得东
倒西歪,发着抖的小手还捧着一瓶罐装啤酒。
  「啦啦啦……干杯……干……杯……」骆诗瑶浑然没有发现手中的啤酒已经
被抢走,还扬着手喊干杯。
  「拜托,不会喝还要学人家干杯……」詹雅惠对着骆诗瑶摇摇头。一瓶啤酒
就可以让她醉到这样神智不清的地步,这女人真不像个现代人。
  「干杯……干……」骆诗瑶把手向空气中抓了抓,然后颓然倒在沙发椅上,
无声无息,一动也不动。
  詹雅惠拍拍骆诗瑶的脸颊,却怎么也拍不醒她。
  她拉开包包,拿出行动电话,拨了星烨大楼的电话,电话转了几道,终于接
到总经理的办公室。
  「总经理你好,我叫詹雅惠,我是───」
  「我知道,你是诗瑶的好朋友。」
  詹雅惠咽了一口口水,没想到总经理竟然知道她的存在。
  「雅惠,你找我有事吗?」
  詹雅惠张大了嘴,总经理竟然叫她雅、雅惠,而且他的声音听起来温文有礼
又性感……
  傻了几秒种,詹雅惠才找回声音,结结巴巴的说:「总、总经理现在……很
忙吗?」
  「是还有一点事情,怎么了?」
  「那……那就算了,本来是想请总经理来接诗瑶……」
  「诗瑶她怎么了?她出事了吗?」
  詹雅惠听见那个优雅性感的声音在听见诗瑶两个字之后,明显的紧张起来,
看来总经理对诗瑶也是十分在乎的,她突然觉得好心安。
  「总经理别紧张,诗瑶她很好,只是喝醉了,我一个人实在没有办法送她回
家,所以……」
  「你们在哪里?」
  詹雅惠报出了KTV的地址。
  「我马上过去!」他迅速挂上电话。
  咦,总经理刚刚不是说还要忙的吗?
               §§§§
  强烈的呕吐感一阵一阵向骆诗瑶袭来,尽管胃里一点东西都不剩,她还是忍
不住反胃的感觉,又吐出一口黄黄的胆汁。
  「诗瑶,乖,忍一下,我们就要回家了。」孙扬笙抬起衣袖,毫不犹豫的用
名牌西装擦拭着骆诗瑶唇边的口涎。
  事实上除了衣袖之外,他身上的西装早已被她吐得乱七八糟。
  孙扬笙打开公寓大门,毫不迟疑把她抱进卧房,退去她身上的衣物,拧了毛
巾拭净她的头脸脖子后,找了件睡衣为她穿上,将轻薄却温暖的蚕丝被盖在她的
身上。
  骆诗瑶翻了翻身,终于舒服的睡去。
  孙扬笙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望着她昏睡的脸,看着看着,不觉皱起了眉头,
好想抽根烟。他刚刚起身,却听见爱作梦的她又开始含糊呓语。
  「不要走……不要走……」
  孙扬笙僵住了脚。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是忘不了初恋的男朋友,再过几天她
就要成为他的新娘子,她的心里却还在想着另外一个男人,还在爱着另外一个男
人……
  「别走……求求你……」
  骆诗瑶又翻了个身,模糊不清的呓语渐渐变得清晰,她的口气也越来越哀伤,
像凄凉的月色、下雨的夜晚。
  然而,更深的哀伤存在于孙扬笙的心里,而他不能哭、不能叫、不能生气。
她的梦、她的口、她的心爱的都是另外一个人,他究竟算什么?
  甩甩头,他轻轻离开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床上的人儿正幽幽泣泣的低喃着:「扬笙……不要
离开我……」
  可是孙扬笙没有听见她的呼唤,他关上房门,走到客厅,在烟雾缭绕的黑暗
中,枯坐了一整夜。
               §§§§
  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赶走一夜的忧伤。
  「你醒啦?」站在窗前的孙扬笙回过头,见到已经挣开大眼睛的骆诗瑶正一
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那柔光水亮的眼神含情带怯,看起来份外可爱。可是,那
深情、那羞怯,是为了昨夜的梦,还是为了眼前的他呢?
  「这里是什么地方?」骆诗瑶问。
  「啊……我忘了,你还没来过我的公寓呢。」孙扬笙回到床前,坐在他昨晚
拉到床前的那张椅子上。
  「你的公寓?」骆诗瑶不解的问:「你不是住在阳明山上吗?」
  「阳明山太远了,上班不方便,所以我在市区买了这层公寓。」孙扬笙说。
  其实是当年父亲强烈反对他和顾蕴慈的婚事,他一气之下便买了这层公寓,
原本以为可以和顾蕴慈快乐的共筑爱巢,没想到一转眼,她却怀着他的孩子含恨
而死。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寂寞吗?」骆诗瑶忍不住问。
  像她一个人住在那个小套房里,常常都有寂寞的感觉,在遇见他之前,那个
小套房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你就快来陪我了,不是吗?」孙扬笙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往前倾,神情
暧昧的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我们……」骆诗瑶结巴了好几次,终于用力的说:
「结婚以后,要住在这里吗?」
  不知怎的,他们都这么亲密了,她想起结婚两个字的时候,竟然仍是羞赧不
自在的。
  然而她的不自在落在孙扬笙的眼里,却被解读成为勉强,他一直以为她是勉
强嫁给他的。
  「你不喜欢这里?」孙扬笙脸上亲密的暧昧不见了,显得有点严肃。
  「不是……」骆诗瑶连忙爬起身来,拥着棉被坐在床上,摇着手说:「这里
很漂亮……只是我们住在这里,那爸爸怎么办?」
  说完,她的脸像个红苹果似的,她第一次称孙老爷子为爸爸。
  「爸爸啊……当然还是住在阳明山喽!」孙扬笙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长久以
来,他都不曾如此平心静气的提起爸爸两个字,现在从她口中吐出爸爸这两个字,
他突然觉得爸爸两个字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一家人不是应该住在一起吗?爸爸一个人在阳明山……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骆诗瑶小声的说。她当了一辈子的孤儿,她知道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感觉有
多恐怖。
  「你想跟那个老头子住在一起?」孙扬笙佻着眉问。果然是老爸看上的女人,
连心都向着他那一边。
  「我只是觉得……爸爸他人很好,他对我好,对你更好……」骆诗瑶不懂他
为什么每次提到孙老爷子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对你好,是因为他好色;他对我好,那是为了赎罪。」孙扬笙冷冷的说。
  「扬笙……」骆诗瑶还想说些什么。
  「别说了。」孙扬笙推开椅子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骆诗瑶见他的肩头紧绷、双拳紧握,好像隐忍着、承受着什么巨大的苦痛。
她安静了下来,等待着,等待着有一天能够成为他倾诉心事的对象。
  她不只要当他的妻子,更想成为他的红粉知己,一辈子的红粉知己。
               §§§§
  「怎么了,我脸上写了字吗?」见骆诗瑶坐在餐桌前傻傻的盯着自己瞧,孙
扬笙忍不住放下碗,摸摸自己的脸。
  「没有……」骆诗瑶垂下眼睛,开始闷着头扒稀饭。
  「你干嘛啊,说了没有又偷偷瞄我。」孙扬笙一抬头,冷不防又捉到她的视
线。
  骆诗瑶终于咯咯娇笑起来,脸儿都笑红了。她放下碗,边喘边笑:「我还以
为你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没想到你还会熬稀饭……」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在外国读书的时候,别说稀饭,连水饺、包子、馒
头都做得有模有样,同在外国的台湾留学生最喜欢往我那儿跑。」孙扬笙十分得
意的说。
  「你骗人……」骆诗瑶摆明不相信。
  「骗人的是小狗。我妈妈是个标准的北方人,从小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的结
果,自然也练就一身好手艺。」
  「有妈妈真好……」骆诗瑶低眉垂眼,满脸羡慕的说。
  「你有我也不错啊。」孙扬笙自吹自擂。
  「扬笙,可不可以多说一些你妈妈的事?」骆诗瑶渴望的说。
  「我妈妈啊……可是个十足的呛姑娘,我记得她老是对我爸颇指气使,但是
我老爸总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说得这里,孙扬笙故意瞄瞄骆诗瑶,意
有所指的说:「就像某人一样。」
  「咳咳……」骆诗瑶红着脸,假意咳了几声。这人说的该不会是她吧?她一
点儿也不呛啊,从来没人这样形容过她。
  「而且啊……我爸最怕我妈生气,每到母亲节或是妈妈生日的前夕,爸爸总
会偷偷把准备好的礼物塞给我,这样妈妈不只会收到爸爸的礼物,还有我的。那
时候我就知道,有一种人单凭一个眼神或是一个笑容,就能够让另一个人对她死
心塌地,我母亲就是有这种魅力,不管我老爸在外面受了什么气,只要回家看见
我母亲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他就可以把全世界的烦恼都忘掉……」
  说到这里,孙扬笙停了下来,定定注视着骆诗瑶,看得她连耳根子都发红了,
才说:「知道吗?你有一张和我母亲一样迷人的笑脸。」
  「才怪。」骆诗瑶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而且和她一样讨厌甜言蜜语……」孙扬笙又补了一句。
  「我……」骆诗瑶说不出话来了。
  「小时候我们过得很快乐……爸爸爱画国画,妈妈帮着研墨,有时候还客串
一下古代的美女,让爸爸临摹一番。我就是这种在包子馒头和山水仕女图中长大
的小孩,面粉香和笔墨香,占据了我童年大半的记忆。」
  「扬笙……其实你也爱爸爸的,对不对?」骆诗瑶突然问。她在孙扬笙温暖
的叙述中,听见过无数个爸爸、爸爸……也许他自己没有发现。
  孙扬笙愣了一下,温暖的表情突然染上悲怆的颜色,声音也显得有些激动,
「算是吧,但那是妈妈还活着的时候。我十五岁那年,妈妈突然莫名其妙发了一
场高烧,原本以为是小小的感冒,没想到第二天妈妈就这样死了,很荒谬、很难
以置信,但却是真的。从此以后,爸爸就不再是爸爸,我永远不知道他今天睡在
哪个阿姨的床上,也不知道哪里才能找到他……」
  「我想爸爸一定是太爱妈妈,因为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才会想从别的女
人身上得到温暖。」骆诗瑶这样相信。
  「我可以原谅他在别的女人身上找安慰、找温暖,但是不能原谅她找上……」
孙扬笙捏紧了拳头,他不能原谅的是爸爸找上顾蕴慈,以几乎强暴的手法将她凌
虐致死。他可以原谅父亲一切行为,但不能原谅他对顾蕴慈所做的一切。
  「扬笙?」骆诗瑶不懂他为什么停下来了。
  「算了……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孙扬笙冷淡的说。
  那些可怕的、不洁的、罪大恶极的事情,他不希望她知道。知道又如何?只
有一辈子的遗憾、一辈子的痛苦。
  「你生气了吗?」骆诗瑶小声的问。
  孙扬笙凝视着她。是的,这张小小的脸蛋像极了母亲,他终于知道自己对她
一见钟情的原因。他摇摇头,化冷淡为温柔,发自内心的说:「我曾经很痛恨长
大这件事,觉得人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美好的东西老是被无情的岁月给吞噬。
现在我不再痛苦了,因为长大,我才能遇见你,因为有你,我才有勇气重活一次
……」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骆诗瑶听得都哭了。
  虽然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痛苦到底是什么,可是她真的听得出来,他曾经非
常非常的痛苦,痛苦得连她的心也跟着酸了。
  「你有的,你就是这么好。」孙扬笙坚定的说。
  「才怪……我对你又凶、又坏、老是跟你闹别扭,还……」骆诗瑶拼命数落
自己。
  「还爱哭,还半夜喝得醉醺醺的要我载你回家……」孙扬笙见她说得起劲,
忍不住加入数落她的行列。
  「我才没有叫你来接我。」
  「难不成你要睡在KTV里面?」
  「雅惠会送我的。」
  「你以为雅惠抱得动你?」
  听他说的她好像是只胖母猪似的。骆诗瑶撅起小嘴,不满的说:「雅惠抱不
动我,世刚总可以吧?」
  孙扬笙眉头一紧,醋意立刻涌上心头,凶巴巴的问:「这个世刚又是谁啊?」
  「男人!」骆诗瑶存心要气她。
  这个女人,身上还穿着他的睡衣,竟然敢大刺刺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真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孙扬笙忿然推开椅子往客厅走去,留下弄巧成拙的骆诗瑶独自面对一桌丰富
的清粥小菜发楞。
               §§§§
  走进客厅,骆诗瑶看见孙扬笙气呼呼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扬笙,别生气啦,我刚刚是跟你闹着玩的……」骆诗瑶掀开他挡在眼前的
报纸,像只猫似的滑上他的大腿,腻在他的怀中。
  「要开玩笑去找别人,我一向没有幽默感。」孙扬笙说着就把她推下自己的
大腿,然后换了一张沙发,远远的避开她。
  骆诗瑶孤零零的坐在沙发里,几乎不能相信他的所作所为,亏他刚刚才说过
那些动人的话语……骆诗瑶越想越气,忍不住大声说道:「因为长大,我才能遇
见你,因为有你,我才有勇气重活一次……」
  窝在另一张沙发里的孙扬笙拾起报纸,重新挡在自己的脸前,假装没听见她
说了什么。
  骆诗瑶见状,索性把腿盘坐在沙发上,怪腔怪调的说:「知道吗?你有一张
和我母亲一样迷人的笑脸。」
  说完,骆诗瑶瞄瞄孙扬笙,见他还是一声不吭把脸遮在报纸后面,她终于忍
不住跳到他面前,用力抽掉他手中的报纸,气呼呼的说:「报纸都拿反了,你在
看什么啊?」
  「我喜欢看反字不行吗?」孙扬笙仍然硬邦邦的。
  「你……」骆诗瑶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凶巴巴的说:「因为长大,我才能
遇见你,因为有你,我才有勇气重活一次……」
  「你说什么啊?」孙扬笙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却故意用手指掏掏耳朵。
  「我说……」骆诗瑶又大声重复一次:「因为长大,我才能遇见你,因为有
你,我才有勇气重活一次……」她停了一下,索性连「你有一张和我母亲一样迷
人的笑脸」也一并说了。
  这些话可是他刚刚才跟她说过的,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健忘吧?
  「喔……」孙扬笙这回倒不再装傻,反而故意惊讶的大喊:「你说你因为遇
见我才有勇气重活一次,还说我的笑脸和你母亲的一样迷人?」
  骆诗瑶张大了嘴巴,没想到他会使出这么一招。真是太可恶了,竟敢扭曲事
实,更过分的是,他明明知道她是个孤儿,偏偏还说……她小嘴一扁,伤心的说:
「你太过分了,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没有见过母亲的笑容……」
  孙扬笙僵住了,玩笑开过了头,竟开到她的伤心处去。「诗瑶,对不起,我
不是有意的。」
  是的,他不是有意的,却还是把她弄哭了。
  孙扬笙站起来,把哭得肝肠寸断的她搂进怀里,歉然的说:「别哭了,都是
我不好,我道歉,我该死……」
  「不要……」骆诗瑶抬起手捂住他的嘴,哽咽的说:「我不要你死……」
  「好,只有你别哭,我就不死。」孙扬笙拿自己的生命来交换她的眼泪。
  「你这个坏蛋,明明是你弄哭人家的,现在又不许人家哭……」骆诗瑶还是
哭,眼泪这种东西一时半刻是止不住的。
  「你再哭,我真的会心疼死的。」孙扬笙紧紧搂着她的腰,几乎要把她给揉
进自己的血液里。
  「世刚是雅惠的老公。」骆诗瑶突然抽抽噎噎的说。
  他的拥抱太舒服了,她把头枕在他的肩窝上,恋恋着不舍离开。
  「喔!」孙扬笙为自己的小心眼深觉汗颜。只为了一个男人的名字就动怒,
他真的是没救了。
  「扬笙……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很随便的女人?」骆诗瑶很认真的问。
  孙扬笙稍稍松开她,看着她的脸说:「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因为我跟你上了床,而且还不止一次……」她低着头哽咽的说:
「是不是这样,你就以为我是个很随便的女人?」
  「傻瓜!你跟我上床的时候还是个处女,我怎么会觉得你随便呢?」孙扬笙
说完,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真的吗?可是后来我不是处女了,还是常常跟你上床……」
  「相信我,如果你不跟我上床的话,我才会很生气。」
  「你真的不会觉得我很随便?」
  「我喜欢你只对我一个人随便。」
  说完,他吻了她,轻柔而隆重的、神圣而庄严的,只是一个吻,他也是专注
而不随便的。
  相吻良久,孙扬笙松开她红艳艳的唇,抚着她滑顺的发,轻言细语的说:
「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喝得醉醺醺,昨天晚上真是把我吓坏了,我还不知道你
是个小酒鬼呢。」
  「人家才不是酒鬼,我只喝了一点点,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就醉
得一塌糊涂,骆诗瑶觉得自己真是个蠢猪。
  「没想到一瓶啤酒还没下肚,就醉得不省人事?」昨天听雅惠说起这件事的
时候,孙扬笙简直不敢相信。
  「你别嘲笑人家,人家只是心情不好嘛……」骆诗瑶重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为什么心情不好?」孙扬笙忍不住问。
  骆诗瑶静静趴在他宽阔的胸膛,听着他咚咚咚的心跳声,昨夜的阴雾已经过
去,她并没有失去他,她依然真真实实的拥有他的怀抱,他不会像倪文宾一样,
他不会离开她的。是的!是的!是的……是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孙扬笙见她躲在他的胸前发傻,却还是忍不住
追问:「是为结婚的事吗?你还是不想嫁给我吗?」
  「帖子都发了,婚纱也照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骆诗瑶眼珠子骨碌碌
的转,存心跟他闹着。
  孙扬笙皱起了眉,身体也僵硬了起来,他闷闷的推开她,走到窗前背对着她,
很沉重的说:「在我们还没有踏进礼堂前,你有绝对的权利决定要或不要,毕竟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一辈子的事……」
  「扬笙……」骆诗瑶移到他身后,温存的拥住他的背,爱娇的说:「你真的
很没有幽默感,连人家跟你开玩笑都听不出来吗?」
  孙扬笙猛然旋过身,狠狠的把她搂进怀里,把头埋在她发间,嗄哑的说:
「诗瑶……你可以凶我、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可是可不可以求求你,不要跟我
开这种玩笑,我开不起这种玩笑……」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扬笙,你不要这样,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跟
你闹的……」骆诗瑶紧紧回拥着他,她不知道他竟是如此的在乎她,他的在乎,
深重得让她想哭。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心情不好,为什么不会喝酒还要学人家买醉?」孙扬
笙激动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可是他还是固执的想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要跑到KT
V去喝得酩酊大醉,这问题他昨天问过雅惠,雅惠却支吾其词,表情也非常的不
自然。
  「我没事啦,真的,我已经没事了。」骆诗瑶也在闪烁其词。
  总不能说她还在担心孙扬笙和其他的女人藕断丝连,也不能说她害怕没有能
力一辈子留住他,一个大家都说不值得的倪文宾都变心了,像孙扬笙这样出色的
男人,她真的有能力留住他吗?就算留得了一时,但留得了一世吗?
  「真的?」孙扬笙显然不相信她过于简单的说词。
  「真的,我真的没事了,昨天只是突然听见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的消息,
觉得有点伤感,现在已经没事了。」骆诗瑶知道他不相信,于是补充说明。
  「老朋友……」孙扬笙的眼神变得模模糊糊的,能让她喝成那个样子的老朋
友……十之八九是她那个前任男友吧?
  「扬笙、扬笙……」骆诗瑶一连叫了他好几声,才见他动了动,她疑惑的问: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专心?」
  孙扬笙回过神,用力的盯着她,咬着牙说:「诗瑶,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
的愿意嫁给我吗?」
  「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种问题?」骆诗瑶说。
  「回答我!」孙扬笙捏住她的双臂,强硬的说:「回答我,说你愿意嫁给我!」
  「扬笙,你怎么突然……」骆诗瑶的手臂都被他捏疼了。
  「回答我!」孙扬笙疯了似的。
  「我……愿意……」骆诗瑶轻声说完,很快低下一张绯红的小脸。
  她怎会不愿意、怎会不愿意、怎会不愿意呵……
               §§§§
  热闹豪华的婚礼终于结束了,但是孙扬笙显然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回到孙扬笙位在台北市区的昂贵公寓,他还是摆着一张扑克脸。
  「扬笙……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骆诗瑶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疑惑。
  「问你啊。」孙扬笙倒在沙发上,不悦的回答。
  「我?」骆诗瑶也在沙发上坐下。
  「是啊,你明明真的我讨厌那个老不修,却偏偏要跟他腻在一起,还不停的
对他笑。」孙扬笙蛮横的说。
  「你在说什么啊,他是你的爸爸,你没有看见他今天多高兴吗?你们是父子,
不是仇人,你为什么一定要终于仇视爸爸呢?」
  「爸爸、爸爸、爸爸……你到底是嫁给我还是嫁给他啊?」孙扬笙从沙发上
暴跳起来。
  「你真是无理取闹……」骆诗瑶也站起来,摆明不想再理他。
  孙扬笙一个箭步跳上前,拉住她离去的身形。
  「对不起……」他说。
  「你是真心的?」她反问。
  孙扬笙点点头。
  「你不再叫爸爸老不修了?」她又问。
  孙扬笙好看的脸孔扭曲着、阴暗着,千回百转之后,十分勉强的点了头。
  「这样才对嘛,大家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骆诗瑶拉住
他的双手,她是真的想解开这对父子之间的心结。
  有,他就是要和老爸过不去。孙扬笙的嘴唇动了动,却把嘴边的话给吞了回
去,今天可是他的新婚之夜,为了那个老头坏了他们的良辰春宵,那才真是不值
得。
  骆诗瑶见他不再口出恶言,于是把他拉回到沙发上,两人肩挨着肩坐下。
  「不是说好不生爸爸的气了,你怎么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啊?」骆诗瑶捏
着他的大手,仍是满脸的疑惑。
  「哼!」孙扬笙竟然冷哼一声。
  「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干脆一次说个够好了。」骆诗瑶气冲冲的甩开他的
手,凶巴巴的说。
  「你没看见结婚会场的那些照片吗?」孙扬笙阴着脸,突然没头没脑的说。
  照片?骆诗瑶显得更疑惑了。「那些照片不好吗?」
  「拜托,那么多的照片,有我露脸的竟然只有两张。」孙扬笙很不是滋味的
说。
  「那些放大的照片都是摄影师选的,我怎么知道他会这样?如果你不高兴的
话,为什么不早点跟大师说,要他干脆帮你开个个人展好了。」骆诗瑶是真的生
气了。
  她真是错看他了,没想到他竟然小鼻子小眼睛到这种地步,连照片多寡都要
跟她生气……简直是莫名其妙,没见过这么自恋的男人。
  「你说那是什么话啊?你以为我是在为照片多寡和你争风吃醋?」
  「不然呢?」
  「拜托,看到摄影师把你拍得那么漂亮,大家都在赞美,你以为我的心里不
高兴吗?」
  「是吗?你表达高兴的方式真特别。」骆诗瑶气呼呼的嘲讽着。
  「你以为哪个男人换了我的处境还能笑得出来?」孙扬笙也冷冷的说。
  骆诗瑶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越发以为他是在借题发挥。
  「你究竟想说什么?是不是我今天做错什么让你没面子了?你后悔了?娶我
这个小孤女让你丢人了?」骆诗瑶忍不住往最坏的方面想去。
  孙扬笙听见事态严重了,连忙拉起她的手,紧张的说:「诗瑶,你不要钻牛
角尖,我根本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你有,你打心眼里对我不满意,才会连几张照片都看不顺眼……」骆诗瑶
哭了。
  「不是的,诗瑶,我没有看那些照片不顺眼,我只是……只是……」孙扬笙
结结巴巴,显得狼狈极了。
  骆诗瑶抬起泪汪汪的眼望着他,却始终不见他接下去,她一跺脚,甩开他的
手,再度从沙发上爬起来。
  「诗瑶,你不要这样,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乱生气……」孙扬笙起身抱住她,
一鼓作气的说:「我只是想到那些照片里,你灿烂的笑脸都不是为了我,而是为
了那个叫宝弟的小男孩,我就……」
  「你干嘛跟一个小男孩生气啊?」骆诗瑶不可思议的叫道。
  「谁叫你那天一直跟他玩,而把我忘在一边?」孙扬笙堂堂七尺之躯,吃起
醋来却像个小孩子。
  「那是因为那个小男孩太可爱了嘛,而且……」骆诗瑶止住话、红了脸。
  「你看,你提起那个小男孩还会脸红呢,她真的那么迷人吗?」孙扬笙又是
满腔醋意。
  「你……哎哟!人家不要跟你说了啦。」骆诗瑶噘噘嘴、跺跺脚,想要掰开
他缠在她腰上的手。
  「不行,我们要把话说清楚,你为什么要脸红,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小男孩吗?」
孙扬笙霸道的说。
  「我是喜欢他,那么可爱的小男孩我为什么要讨厌他,我一直在想;如果我
们也可以生一个那样可爱的孩子的话,那该有多好。」虽然红着脸,但是骆诗瑶
努力把遇见小男孩那天的心情说出来。
  听完她的话,孙扬笙的嘴巴再也合不起来,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放开人家啦!」骆诗瑶拉着他的手,可是越拉他缠得越紧。
  「你是说……你想为我生孩子?」孙扬笙张着嘴,傻不隆咚的问。
  「我……我只是想想而已,如果你不想要孩子的话───」
  「我想要!」没等骆诗瑶把话说完,孙扬笙连忙抢道,说话的同时还不住的
点着头,高兴得好像得到了全世界似的。
  「你想要什么啊?」
  「我想要孩子,想要你为我生的孩子……真的吗?你真的愿意为我生孩子吗?」
孙扬笙的声音有哭腔。
  骆诗瑶点点头,他在人前是总经理,在她面前却总是毫无防备,就像她在他
面前一样;她原本以为他们之间相差太多,渐渐才知道他其实是个感情丰富的男
人,和她一样。他是个没有被财富和名利腐蚀掉队男人,他是真的接纳了她这个
小孤女,还愿意和她生孩子。
  「你真的想要我为你生动孩子吗?」骆诗瑶再一次问,同时脸上浮现一抹神
秘的微笑。
  「想疯了。」孙扬笙迫不及待的回答。
  望着她的美、她的媚,孙扬笙完全把当年发过得重誓给忘得一干二净。
  他忘了要让父亲绝孙的惩罚,忘了怀胎三月却被凌虐致死的顾蕴慈,他只认
得眼前的女人,他只要她为他生孩子。
  「那么…在要孩子之前,你得先要了我才行啊。」骆诗瑶红着脸、大着胆子
说,还伸出纤纤玉指,戳戳他的胸膛,努力朝他使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
  「你……」孙扬笙狂野的攫紧她的腰,喘着气说:「你干勾引我?」
  骆诗瑶笑倒在她胸前,「谁要我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呢?」
  她真的变了,在孙扬笙的面前,她希望自己狂野更大胆、更诱惑、更风情万
种,她爱他又黑又深的眼神,她爱他紧紧盯着她的放肆,她爱他大口大口喘息的
声音,她爱他一切热情的行为……
  「我要好好惩罚你这个『随便』的女人……」孙扬笙像只出栅的猛虎,转眼
把她这只软弱的羔羊拎回床上,狠狠的吞进肚子里去。
  竟夜春宵人不眠,交颈鸳鸯不羡仙……
               正文第九章
  幸福,像家里订的报纸,每天都会来。
  在柔情缱绻中睡去,再从浓情蜜意中醒来,在这么多的温暖和幸福中,骆诗
瑶仍然隐隐约约心存不安。
  「扬笙……为什么你天天都要上班?」在门口给了孙扬笙一记再见的甜吻,
骆诗瑶忍不住搂着他的颈问。
  她不舍得让他走,他一去上班,一离开她的视线,她就觉得冷、觉得寂寞、
觉得空虚,虽然冬天早已过去,大地早已回暖,她还是怕冷。
  「傻瓜,因为公司里有那么多人要吃饭啊。」孙扬笙点点她的小鼻子。
  从欧洲度蜜月回来之后,孙扬笙就立刻返回工作岗位,对他来说最困难的不
是公司里堆积如山的公文,而是每天早晨和骆诗瑶说再见的时刻。每当她眨着翦
翦长睫,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的时候,他都恨不得丢下公事,留下来陪着她。
  「那……你会不会回来吃晚饭?」骆诗瑶还是搂着他、腻着他、不肯放开他。
  「当然会。」孙扬笙搂紧了她,耐心的说:「我一下班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嗯。」骆诗瑶咬着嘴唇,松开了他的颈项,轻轻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乖
乖把手背在身后,低着头说:「你赶快去上班吧。」
  「那我走了……」孙扬笙提起丢在脚边的公事包。
  「再见。」骆诗瑶朝他挥了挥手。
  「别这样愁眉苦脸,对我笑一个。」孙扬笙看着她过于苍白的小脸,不放心
的说。
  骆诗瑶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是笑,却有着过多忧伤的神色。
  「诗瑶,你怎么了?」孙扬笙放心不下,他放下公事包,重新把她拥进怀里。
  「我……我没事,放开我,你快点走,不然要迟到了。」骆诗瑶推拒着他的
胸膛。
  「我不放,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难过?」孙扬笙越发收紧她的腰。
  「我……我只是不想……不想让你走。」骆诗瑶小小声的说。
  「傻瓜,我会回来的,我不是说过一下班就回来陪你吗?」孙扬笙又心疼又
好笑,同时他的心奇异的擂动着,听见她说不想让他走,就好像她说爱他一样。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太任性了,别管我,我会乖乖等你回来,你快点
去上班吧。」骆诗瑶推着他,怕自己又开口要他留下来。
  她曾经这样做过,而他也真的为她留了下来,可是那天家里的电话还有他的
手机都快被CALL爆了,原来他为了留下来陪她,推掉了好几个会议和应酬,
也放下公司几个重要的决议案……她不能太自私。
  「那我走了。」孙扬笙摸摸她的头,吸了一口气,提起公事包,鼓足勇气快
步离开她。他不敢回头,怕一看见她的脸,他又要牵肠挂肚、举步维艰。
  而骆诗瑶每次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心头就是一阵惊颤,他离去的背影和
她的梦境一模一样,夜里孙扬笙越是热烈的拥抱她,她就越是要作这种梦,哭喊
着醒来,明明还躺在他的怀里,梦里的他却头也不回的早已远离。
  她多么害怕他就此离开,像梦里一样一去不回……
               §§§§
  在等待孙扬笙回家的日子里,骆诗瑶开始迷上了画画。
  她一直很有美术的天分,从小她的作品就是被贴在校内各大布告栏的常胜军,
也常常代表学校出赛,长大后她却因为现实的考量毅然考进商学院,忙着打工、
忙着上课,还有……忙着和倪文宾恋爱,让她忘却了那一份浓郁的艺术情怀。
  重新拾起画笔,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孙扬笙画下来。
  她为他画了一幅又一幅的素描,虽然他没有坐在眼前,但是他的一切都已经
烙印在她的脑海,她可以轻易捕捉到他俊朗的神韵。
  醒着的他、睡着的他、开心的他、热情的他……好多的他,栩栩如生的留在
这屋里陪伴着她,但她没有让他知道她的画,因为每一张的他,都是裸着上半身
的人体素描,有时候连她自己看了都会脸红。
  画着画着,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爱上他了,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爱了他很久很
久。然而她不敢把这个发现告诉他,因为他很久以来都不再问她爱不爱他这种问
题。他真的需要她的爱吗?她并不是非常确定,毕竟他也从来没说过爱她,一次
都没有,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孙扬笙还愿意热情的拥抱她,那就够了……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一去不回的话,那么至少她还可以拥有他的画。她开始不
再那么忧愁、不再那么害怕他的离去,甚至于可以笑着和他道再见。
  孙扬笙发现了她的转变,发现她不再楚楚可怜的凝睇着他离去,也不再搂着
他喊:「我不想让你走。」
  他应该为她的渐渐独立觉得高兴,可是心里却不能自己的失落───她不再
需要他了吗?
  她不要他的爱,连他的陪伴也可有可无了吗?这个念头让他发狂。
  表面上新婚的日子依然甜蜜,背地里,一股汹涌的暗流似乎正在逼近。
               §§§§
  一个朗朗晴天,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静谧。
  骆诗瑶丢下画笔,欢欢喜喜的接起电话,甜蜜蜜的「喂」了一声。
  「诗瑶,是我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娇滴滴的?」电话那头的詹雅惠忍不
住取笑她。
  「对不起,我以为……以为你是……」骆诗瑶羞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不出
话来。
  「以为我是你那口子啊?就算是的话,你也没必要用这种教人听了骨头都要
酥掉的口气说话吧?我记得你以前不是那种爱撒娇的女生喔。」詹雅惠拼命取笑
她。
  「雅惠!」骆诗瑶假意喝了一声。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听见你现在这么幸福的声音,我替你高兴都来不及
了。」詹雅惠勉强忍住笑。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骆诗瑶故作正经的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我们老同学聊聊天不行吗?」詹雅惠喳呼起来。
  「你干嘛这么激动?我只是觉得奇怪,前几天你和世刚不是才来过我们家吗?
几天不到,你有想念我啦?要是被世刚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妒忌死我了。」骆诗
瑶也和她开起玩笑。
  「哎,你不要在那里嘻皮笑脸的,大事不妙了!」詹雅惠突然一本正经的说。
  「什么大事不妙了?」骆诗瑶愣愣的问。
  「唉!怎么说呢……就是那个……那个……」詹雅惠欲言又止的。
  「什么啊?」骆诗瑶又问了一次。
  「就是那个倪文宾啦!他从美国回来了。」詹雅惠哇啦啦的叫。
  倪文宾……骆诗瑶想了半天才说:「喔!」
  「你就这样喔一声?」詹雅惠不可思议的问。
  「那我应该怎样?列队欢迎他吗?拜托,我跟他已经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骆诗瑶平静的说。
  倪文宾对她来说,只是记忆里的一颗尘埃,早就随风而逝了。
  「我知道你现在和总经理过得很好,也知道你很幸福,我本来是不打算把这
件事情告诉你的……可是听世刚说,倪文宾一回来就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你没有把我的电话告诉他吧?」
  「当然没有。可是你别忘了,你结婚那天去喝喜酒的同学还不少,我怕……」
  是啊,怕倪文宾迟早会打探到她的消息。
  骆诗瑶怔怔忡忡的挂上电话,心神不宁了一整天。
  「诗瑶,你的脸色好苍白,是不是不舒服啊?」孙扬笙一回家,就发现骆诗
瑶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不太对劲,吃过晚餐以后,她的脸显得更白了,而且好像随
时都要昏倒一样。
  「没有……我很好。」骆诗瑶收了碗筷放进水槽,准备清洗。
  「你去休息,我来洗就好了。」孙扬笙轻轻把她从水槽边推开,然后熟练的
挽起衣袖。
  「不用了,扬笙,你在公司忙了一天,这些事情我做就可以了。」这次换骆
诗瑶推推他。
  「不行,既然你不肯让我请个人在家里帮忙,只好我来做喽。」孙扬笙二话
不说拿起碗就冲洗起来。
  「扬笙,你别闹了请个陌生人在家里多别扭啊……你走开,我来洗啦。」骆
诗瑶边说边用力推着他,同时往水槽前挤。
  「我不走……」孙扬笙索性抬起沾满洗洁精泡泡的手,在她面前扬了扬,作
势要往她脸上抹去。
  「救命啊……」骆诗瑶跳着逃跑了。
  孙扬笙还追在她后面,故意撕牙咧嘴、张牙舞爪的和她闹着。
  「不要……」骆诗瑶被逼到餐厅的角落,被他的身体困得不能动弹,忍不住
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脸,高声求饶着。
  原本只是存心和她闹着玩的孙扬笙突然安静下来,他将沾满泡泡的双手高高
举起扶在墙上,都是头却越俯越低,低到吻上她挡在脸上的手。
  骆诗瑶慢慢把手从自己的脸上移开,让他原本落在她手背上的亲吻直接烙印
在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上。
  他们就这样疯狂的吻了起来,热烈的、难耐的、狂猛的,吻得如火如荼、一
发不可收拾,吻得两个人的眼里都烧起熊熊的火焰。
  「太好了……你的脸不再苍白了。」孙扬笙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他疯狂的想
要拥抱她,又想起自己满手的泡泡,只好作罢。
  「早跟你说我没事,是你自己爱穷担心。」骆诗瑶甜蜜的白了他一眼。
  「我……」孙扬笙正想说些什么,此时电话突然铃铃作响。
  骆诗瑶马上警跳起来,慌张的说:「我来接。」
  孙扬笙怪异的看她一眼,耸耸肩,乖乖的回到水槽边区洗碗。
  骆诗瑶走到客厅,紧张的接起电话,小声的喂了一声。
  「喂,是诗瑶吗?」
  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骆诗瑶忍不住头皮发麻,恶心的感觉从腹部直冲
口腔,她捂住心口,勉强镇定的说:「对不起,先生,你打错电话了。」
  喀啦一声,她用力挂上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发呆。
  「诗瑶,你怎么了?」孙扬笙洗了碗,也来到客厅。
  「没有……我没事。」骆诗瑶避开他的视线,拿起倒是遥控器,心不在焉的
说:「要不要看新闻?」
  「好啊!」孙扬笙不置可否。
  扭开新闻频道,看不到三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
  骆诗瑶几乎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反射性的接起电话,对方连开口的机
会都不给她,就直接说:「诗瑶,我知道是你,别再挂我电话,否则我现在立刻
冲到你家!」
  「你想干什么?」骆诗瑶的声音稍微尖了一点,她抬起头,发现孙扬笙正用
一种研究的神情望着她。
  「我没有想干什么,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等我,我明明要你等我两年的,
不是吗?」电话那头的人又说。
  骆诗瑶压抑而忍耐的说:「我现在很忙,没有空和你聊天……」
  「诗瑶,听我说,我知道我出国这件事让你很伤心,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爱
的一直都是你,在国外这两年,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你。」
  「你到底要怎么样?」骆诗瑶小声的说完,紧张的瞄瞄孙扬笙,见他似乎把
注意力全都放在新闻上。
  「我在台北车站前的A饭店等你,今晚不见不散!」
  说完,对方喀嚓一声断了线,骆诗瑶只能握着听筒发呆。
  「是谁啊?」孙扬笙见她拿着话筒却半天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喔……」骆诗瑶看看手上的听筒,然后见鬼似的把它挂上,低着头说:
「还不是雅惠……她说她临时有点事情想告诉我……」
  「她要过来吗?」孙扬笙问。
  「不……」骆诗瑶捏着手,紧张的说:「她约我去喝咖啡。」
  「我送你!」孙扬笙立刻站起身来。
  「不……扬笙,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我自己做计程车去就可以了。」骆诗瑶
也起了身,但是她的头仍然是低的。
  「好吧,那你自己要小心一点!」孙扬笙叮咛着。
  「嗯……」骆诗瑶拿了包包,走到大门口,又回过头对一脸茫然的孙扬笙说:
「扬笙……我和雅惠大概会聊得很晚,你别等我了。」
  「喔。」孙扬笙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把视线调回电视新闻上。
  他听见门开了又关了,听见她的高跟鞋越走越远,才深深的、深深的、深深
的把脸埋进大掌里。
  下一刻,他猛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抓了钥匙就往门外冲。
               §§§§
  一路上,骆诗瑶都没有注意到远远跟在计程车后面的那辆朋驰轿车。
  计程车一路畅行无阻不到半个小时就停在A饭店前。骆诗瑶下了车,一进饭
店,早已等在大厅休息区的倪文宾立刻迎上前来。
  「诗瑶……谢天谢地,你还是来了。」倪文宾神情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我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当面把话说清楚比较好。」骆诗瑶想
要甩开他的手,无奈他却把她握得死紧。
  「诗瑶,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可是如果你知道这些年我在美国过的是什么样
的日子,你就不会对我这样狠心了……」
  骆诗瑶看着激动的倪文宾,她的心里再没有一点涟漪。他的口才、他的外表
一如当年……不,是比当年更加出众了,可是她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没有
恨、没有怨、没有爱,只有一片空白。
  「倪太太好吗?」她问。
  倪文宾看着她,脸上浮现一抹奇特的微笑。
  「怎么?倪太太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骆诗瑶坦坦荡荡的问。
  「我知道了……诗瑶,你在吃醋对不对?」倪文宾更加用力握紧她的手,自
以为是的说:「别提若怡了,她根本不能和你比,相信我,我随时可以跟她离婚,
然后娶你。」
  听及此,骆诗瑶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两年留学的生涯非但没能让他变得成
熟,反而让他学会更彻底的自私。她抿抿嘴,平心静气的说:「倪文宾,我终于
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没有办法把自己交给你,因为你是个不值得的男人。」她低下
头看看他仍紧握着他的大掌,嫌恶的说:「如果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喊得所有人
都听见。」
  「诗瑶,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没办法和黄若怡一起生活下去,
我爱的一直是你啊。」倪文宾显然不死心。
  「你爱的不是我,你只爱你自己,而我,一点儿也不需要你的爱,因为我已
经找到真正值得爱的人。」骆诗瑶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孙扬笙,她想见他,乡亲
口说出她的爱。
  「是吗?已经太迟了吗?我回来得太晚了吗?」倪文宾颓然的松开了她的手。
  「不是你回来得太晚,而是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两年前就完全结束了。」
骆诗瑶平静的说。
  「对不起,诗瑶,那时候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真的很抱歉……你愿意
原谅我吗?」倪文宾的自信在一瞬间全都瓦解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我抱歉的话,旧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现在的我,
有家庭、有先生……」骆诗瑶充满感情的说:「我爱他,不能没有他。」
  「诗瑶,其实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不对?」倪文宾颓然的说,「你从来没
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也没有用这样的口吻跟我说过话。」
  「不,文宾,我是爱过你的,你曾经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但
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她不会否认倪文宾,因为他确实占据过她的心
灵,只是那时候她太年轻,年轻得看不清楚人性的自私与怯懦,然而正是那一段
伤痕累累的过去,成就了今天不一样的她。
  「过去了……」倪文宾喃喃自语着。
  他爱她,他也许不负责任,他也许急功近利,但是他一直是爱她的,黄若怡
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踏脚石,现在他输了,输在自己的过度自信,自信她会等他两
年,结果输得一塌糊涂。
  「文宾,再见了。」骆诗瑶平心静气的向他道别。
  走出饭店大厅,骆诗瑶心里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再见了,爱过得人;再见
了,那一段惨淡的爱恋。也许,她应该感谢倪文宾的离去,否则她如何能遇见孙
扬笙?
  扬笙、扬笙、扬笙、扬笙、扬笙……她一声声低喃着他的名字,然后很快跳
上一部计程车,往家里的方向飞奔而去。
               §§§§
  打开大门,整个房子黑漆漆的,连一盏壁灯都没亮。
  骆诗瑶微戚黛眉。不会吧,才十点种不到,扬笙应该不会那么早睡才是。她
摸摸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扭开客厅里的灯光。
  「你回来啦。」
  骆诗瑶被突如其来的人声给吓了一跳,拍拍惊魂未定的胸口,看清楚坐在沙
发里的孙扬笙,她忍不住绽开一抹灿烂的笑蹦蹦跳跳的奔到他的面前,娇嗔说:
「扬笙,你干嘛不开灯,想吓唬人哪?」
  「你被吓到了吗?」孙扬笙扬扬眉问道。
  「才没有!」骆诗瑶皱皱小鼻子,随后往他的怀里腻去。
  「你的心情很好?」孙扬笙看着她嘴角挂着一抹关不住的微笑,于是淡淡的
问。
  「是啊!」骆诗瑶笑得更开怀了,脸蛋红艳得像朵盛开的玫瑰。
  「雅惠说了些什么让你这么高兴?」孙扬笙挑起她的小脸问。
  骆诗瑶看着他俊美的脸,越看越是不好意思,回家的路上演练了千万次的爱
你,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轻轻推开他的手,垂下红透的脸蛋,无限娇羞的说:
「没说什么,只是闲聊罢了。」
  见鬼,看她分明是会过情郎的娇模样……孙扬笙捏紧拳头,不由分说将她从
怀中推开,然后冲到厨房取了一瓶香槟酒和两只高脚玻璃杯,回到客厅,开始斟
酒。
  才刚由被他推开的错愣中惊醒过来的骆诗瑶愣愣的问:「扬笙,你怎么了?」
  孙扬笙并不回答她的话,反而端起两只酒杯,一只递到她眼前,扬了扬好看
的眉,似笑非笑的说:「恭喜你。」
  恭喜?骆诗瑶不懂他的意思,她迷惑的看着他,忘了伸手接过酒杯。
  孙扬笙一个仰头灌光一杯酒,放下空了的杯子,他拉起骆诗瑶的手,将另一
杯酒塞到她的手里,然后提起酒瓶,很快又把空杯注满,举起酒杯向她扬了扬,
又说了一次:「恭喜你。」
  说完,再一个仰头,孙扬笙手中又只剩下空杯。
  「扬笙,你究竟───」骆诗瑶瞪大眼注视着他反常的举动。
  「喝啊,你为什么不喝?你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个值得庆祝的时刻……」
孙扬笙逼近她,抽过她手上的酒杯,反手就往她的口中灌去。
  「咳……」骆诗瑶被呛红了脸,她生气的说:「扬笙,你明明知道我不能喝
酒……」
  孙扬笙看着香槟酒沿着她的唇角往下滑,流过她白皙无瑕的颈,消失在她身
上白色棉质洋装的圆形领口内,突然之间刚刚下肚的酒精开始在他体内旺盛的燃
烧起来,沸腾了他的心,也烧红了他的眼。
  「扬笙?」骆诗瑶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孙扬笙因她短暂的叫唤而回过神来,喃喃的说:「你应该喝的……这是个值
得庆祝的时刻,你应该喝一点酒的……」
  说完,他抓起酒瓶,直接以口就瓶,没命似的大口喝着。
  「扬笙!你不要吓我,你究竟怎么了?」骆诗瑶扑到他身前,想要抢下酒瓶。
  孙扬笙一把挥开她,咕噜噜又喝了几口,然后一把搂住她的腰,疯了似的把
口中还未吞下的酒往她口里送。
  「唔……」骆诗瑶挣脱不了他野蛮的力道,被迫喝下他口中的香槟酒。
  「香槟的滋味多醉人啊。」孙扬笙边说边舔着她唇边残留的酒液。
  「孙扬笙,你疯了!」骆诗瑶忍不住大吼。
  「我没有疯,我是为你高兴,为你庆祝……」孙扬笙狂笑了几声,然后神情
一黯,落寂的说:「我为你高兴……真的……为你高兴……」
  「扬笙,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骆诗瑶见他似乎陷入半疯狂的状态,她的心
都疼了。
  孙扬笙松开她的腰,颓然的倒在沙发上,把双手深深插进自己浓密的发间,
痛苦的说:「你见到他了吧……那个你痴心等了两年的人,你今天是去见他了吧?」
  骆诗瑶慢慢走进他,跪在他的面前,轻轻的说:「扬笙,你误会了,事情不
是你想的那样───」
  孙扬笙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凶狠的说:「你敢说你今天不是背着我去见倪文
宾?」
  他开着车跟在她身后,明明见她进了饭店,迎接她的不是詹雅惠,而是一个
文质彬彬的男人。
  「别这样,扬笙,你弄痛我了。」骆诗瑶被他捏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也会痛吗?你这个没心没肺没感情的女人,你也知道什么叫痛吗?」孙
扬笙又狂笑了几声,那笑声张狂又苍凉,听得人毛骨悚然。
  「扬笙,你不要这样,听我说……」骆诗瑶知道他一定是把事情想拧了。
  「够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再听你的任何一句。」孙扬笙根本不给她任何解
释的余地,他一手继续握紧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的说:
「你不用再说什么,我知道你爱的是他,也知道你一直在等他,我听厌了你每天
在梦中唤他不要走,我受够了你每夜为他泪涟涟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的梦,她的泪和她的呼唤,早就不是为了倪文宾,
不是这样的……骆诗瑶张着嘴想要解释,但是孙扬笙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现在好了,他回来了,你再也不用哭了,这样不是很好吗?这不是很值得
庆祝吗?」孙扬笙甩开了她,又去抓桌上的酒瓶。
  骆诗瑶从地上爬起来,抢先抓走酒瓶:「扬笙,求求你听我说……」
  「罗唆!」孙扬笙大吼一声,一把从她怀中抢过酒瓶,狠命的灌将起来。
  「扬笙……」骆诗瑶哭着扑到他身上,一心想要制止他狂饮的举动。
  孙扬笙拉起她的手臂,本想把她甩开,可是却感觉到她柔软的胸口抵在他的
胸前,女性的馨香激荡着他早已发烫的血液,他突然松开她的手腕,大手爬上她
柔软的胸前,冷不防拉开她的衣领,扬起酒瓶把酒往她的领口内倒去。
  「扬笙……你要干什么?」骆诗瑶捉住湿淋淋的领口,颤抖的问。
  「我来喂你喝吧!你不是不能喝酒吗?让我来喂你喝好了,你等了这么久才
等到这一天,不好好庆祝一下岂不是太可惜了吗?」孙扬笙把她拉到他的腿上,
握住她的腰,再度把含在嘴里的酒往她的口里送。
  「唔……嗯……不要……」骆诗瑶在他怀中拼命的挣扎。
  「乖,别动,我们来点特别的庆祝法……」孙扬笙再度把香槟酒从她的领口
灌进去,然后他扯下她的衣领,打开她的乳罩,疯狂的吻住她沾满玉液琼浆的乳
房,然后一路往下……
  「啊……扬笙,别这样,我求求你……」
  「闭嘴。」孙扬笙把头从她的小腹上抬起来,他眼里闪着野兽般的光芒,注
视着以然半裸的她。
  除了她的身体,他还能从她那儿得到什么?孙扬笙半眯起眼努力的想,答案
却是:没有。
  他一闭眼、一咬牙,打横将她拦腰抱起,同时不忘拎起酒瓶,跌跌撞撞的往
房里走去。
  进了房间,孙扬笙毫不温柔的将骆诗瑶丢到大床上,然后很快欺身压住她。
  「走开……扬笙,我不要这样,你走开……」
  「怎么,心上人回来了,你就不肯让我碰了吗?」
  「不是这样的……我求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
  「不用了……真的,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看见了……」孙扬笙低下头,边
咬她的乳尖边说:「我看见你背着我跟那个男人去开房间了。」
  「我没有……」骆诗瑶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没有吗?你看看你的身体这样美,一定是让心爱的男人抱过了吧?」孙扬
笙玩捏着她雪白的乳房,不停的逗弄着上面突起的乳尖,不时又亲又舔的,逗得
它很快充血硬挺。他捏着她成熟的突起,嗄哑的说:「你们一定玩得很激烈吧?
你一定尝到什么叫做灵肉合一了吧?毕竟你躺在我身下的时候,想的都是他不是
吗?」
  「扬笙……我没有跟他……我求你不要这样说……」骆诗瑶终于忍不住痛哭
流涕。
  「别哭……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哭了,他回来了,你以后都不会再
哭了……」孙扬笙把唇回到她的脸上,亲吻着她的眼泪。
  「扬笙……你不要这么说,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为什么他不肯听她的解
释,为什么他要说那些让她害怕的话,好像他就快不要她了。
  「嘘……我不说,再也不说了……」孙扬笙在她耳边低喃着:「我不会再让
你伤心,我为你高兴,真的……别哭了,我们要庆祝,要庆祝……」
  「不要……」骆诗瑶哭喊着。
  但是孙扬笙却听不到她的哭声,他利落的脱下她早已被退到腰际的洋装,扯
下她的底裤,开始摸索着她全身的肌肤。
  「喔……扬笙……不……」骆诗瑶的身体陷入水深火热,她完全不能抵抗他
的爱抚,从来不能。
  「你真敏感……诗瑶……你真美……」孙扬笙边玩弄着她的身体边赞叹着,
「你一定让倪文宾非常惊艳,他见到你这副模样,一定很后悔离开你吧?」
  「不要……」骆诗瑶听见他的话,简直是伤痛欲绝。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明
明赶回来诉说她的爱,结果却换来一场令人心碎的误会。
  孙扬笙突然用力将她的腰臀提起,让她的私处朝天大开,他将她两条雪白凝
脂的大腿挂在他的颈上,一手翻开她私处的瓣芯,一手提起酒瓶将酒倒在她被撑
开的阴户里。
  「啊……扬笙,你……不要……」
  孙扬笙咧开狂邪的嘴,大口往她的阴部吸去,他反复咂吮着她全身上下最私
密也最敏感的地方,啧啧的叹道:「真香……真甜,这么美的花形酒器……」
  「不要啊……别……啊啊……」骆诗瑶被他弄得心神逐渐涣散,心中最后一
丝羞耻心也被他吸走了,她只能敞开腿,让他的唇、他的舌、他的鼻、他的脸在
她的私处无休无止的搓揉舔逗……
  就这样,孙扬笙拼命将酒往她的私处浇灌,然后不断吸吮那混合着她的体液
的甜酒,他从她亢奋的肌肉状态得知她已经完全被情欲之火所点燃。
  「诗瑶,你是美丽的花朵,你看你在我手中一瓣一瓣的绽放了。」孙扬笙终
于舔光她腿间的美酒,改而翻过她的身体,舔着她的股间。
  骆诗瑶抓紧床单,口中不停的呻吟着。
  「诗瑶,你的身体已经完全燃烧起来了。」他压在她的背上,一手往前握住
她的下额,把手伸进她口中,另一只手在她身下捏弄,「说你要我,说你要我…
…」
  「啊……噢……哈……不……要……」他的抚摸是熟悉而惹火的,可是他的
口气却让人打脚底直冒寒意,那寒意让骆诗瑶得到短暂的清醒。
  「怎么了,你要什么,是这个吗?」孙扬笙恶意的拉扯着她的乳尖。
  「啊……我……求你……不要……」骆诗瑶的脸因欲望而扭曲起来,一脸都
是香汗。
  「是吗?你还是不肯让我碰你吗?」孙扬笙伤心而残忍的说:「你不是紧紧
咬着我不肯放吗?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
  「啊……呜……」骆诗瑶奋力揪着床单,可是却阻止不了他一波放肆一波的
玩弄,他是存心要羞辱她的,她知道,可是她……
  「快啊,你不说,就只能这样了……」冷汗从孙扬笙的额边一滴一滴的流下
来,他像只受了伤得野兽,在临死前做最后的挣扎,妄想找回一点点的尊严。
  「我求你,不……不要这样……」骆诗瑶被欲火烧得浑身疼痛,最后忍不住
大叫:「满足我……我要你……」
  「你要谁?是倪文宾还是孙扬笙?」孙扬笙拉下自己身下的拉链,扳开她的
双腿,将巨大的勃起抵在她湿黏的洞口,磨难的说。
  「我要你……孙扬笙……我……要你……」骆诗瑶扭动着情欲难耐的身子,
忘情的喊。
  「我会让你体会到前所未有的高潮,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跟我结婚的吗?」
孙扬笙痛苦的闭上眼睛,精准的冲进她的体内,疯狂的翻搅着她。
  骆诗瑶在他狂烈而持续的热情中昏厥了过去,她的爱、她的解释、她的委屈
全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他愤怒的爱颠覆了。
  好深的夜,如兽般的激情退去,孙扬笙软倒在她身边,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熟
睡的她,几乎连眼都舍不得闭一下。
  酒不醉人人自醉,酒入愁肠化作伤心泪……
  一窗夜色逐渐泛白,孙扬笙缓缓起身,在床边留下一纸离婚协议书,离开了
她。
               正文第十章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七天不见,再见之时俨然已有隔世之感。
  骆诗瑶立在孙扬笙的办公室里,见到不肯接她的电话,也不肯回家的孙扬笙。
他的脸颊整个都凹陷了,眼底泛着阴影,整个人透露出一种颓废的气味。
  「下次孙太太如果想见我,请先和我的秘书预约,我很忙,不是你说要见我
就必须等在这里。」孙扬笙坐在巨大的皮椅上,仰起头,冷淡而嘲讽的说。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我不会再来了。」骆诗瑶忍住满腔的心酸,试着
平静的说。
  孙扬笙原本打定主意想要伤害她的,结果却换来她更加冷淡无情的回答,他
明显的愣了一下,才略微勉强的说:「说吧,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爸爸病了,想见你。」骆诗瑶说。
  她一个人在家里过着天昏地暗的日子,要不是阿强来了电话,说孙老爷子因
为突发性心脏病住进了医院,她恐怕已经伤心得死掉了。
  当她看见孙扬笙留在床边的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她的心都裂开了,碎掉了。
  「我不去,谁知道他又在玩什么花样。」孙扬笙倔强的说。
  爸爸才不会生病,他一向健壮如牛,骂起人来声如洪钟,他才不会生病,不
会的……可是他的心似乎没有办法像他的口一样强硬。
  「他没有玩花样,阿强说爸爸前两天才刚刚开完刀,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他
在昏迷中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可是当他好不容易清醒了之后,又不肯阿强把他住
院开刀的事情告诉你,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阿强的电话,他还是瞒着爸爸偷偷
打来的。」骆诗瑶据实以告。
  「真……真是麻烦……」孙扬笙用手耙了一下黑发,嘴硬的说。可是他的手
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去看看爸爸吧,他真的很想念你。」骆诗瑶温柔的说。
  孙扬笙看看她,终于拿起电话按下秘书专线,说道:「唐秘书,替我取消今
天所有的行程和会议,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今天不回公司了。」他挂上电话,从
座椅上站起身来。「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这件事。」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骆诗瑶说。
  谢谢你、不客气,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生疏而客套?那些甜蜜的斗嘴、
亲热的拥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骆诗瑶握紧包包,里面有她已经签名盖章的
离婚协议书,把那文件交给他,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联,就是两个不相干
的陌生人了吗?
  孙扬笙从偌大的办公桌边蜇出来,站在她的面前,遥远而冷淡的说:「我到
医院走一趟,你要上哪儿,我送你一程。」
  他又说了违心之论,他一心希望她可以跟他一块儿到医院去,他其实想她想
得快要发疯,可是她真的来了,他却把所有的感情藏了起来。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是惘然,她的心上人回来了,他应该放手了。他想起
疯狂占有她的那一夜,她不会原谅他的,那纸留在床上的离婚协议书呢?她签了
吗?如果她现在把证书交给他,他应该怎么办?
  骆诗瑶捏紧身侧的背包,终于还是没有勇气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交给他,反
而小声的问:「如果可以,我也想去看看爸爸,可以吗?」
  「随……随你。」孙扬笙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胸口。老天,她没提,没提起
离婚协议书的事,他暂时松了一口气,这代表她至少在名义上还是属于他的吧?
她还是他的太太……
  他们都太坚强,他们也太脆弱,他们彼此深深爱着,却谁也没有勇气跨越那
爱的鸿沟。
               §§§§
  头等病房里,孙老爷子张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窗外灿灿的阳光。
  老了,他是老了,老得无端会发愁、无端会寂寞……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爷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一直守在床边的阿强听见
孙老爷子的叹息声,忍不住关切的问。
  「没事没事,只不过在床上躺久了,一把老骨头都僵了。」
  「哪里的话,老爷子是老当益壮,等老爷子出院后,我们再一块儿游山玩水
去。」阿强边说边拿眼瞄着门口,好像在等着什么人来似的。
  「阿强,你在等谁吗?」他的举动引起了孙老爷子的注意。
  「没……没有……」阿强才刚摇着头否认,就听见房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他忍不住跳起来,高兴的说:「来了来了。」
  孙老爷子满脸疑惑,下一刻却见到孙扬笙和骆诗瑶双双出现在病房里,他原
本没什么元气的脸亮了一下,随即又严厉的说:「阿强,你在搞什么,我都说了
这点小毛病不用告诉扬笙和媳妇儿的。」
  「如果你真的那么不想见到我的话,我现在就走。」孙扬笙见到孙老爷子一
副病奄奄的模样,心里明明就十分焦急,可是听见孙老爷子的话以后,忍不住又
涌起一肚子气。
  孙老爷子早也盼、晚也盼,好不容易把儿子盼来,一转眼孙扬笙又急着要走,
他立刻伤心的沉默下来。
  骆诗瑶拉拉孙扬笙,把他推到孙老爷子的病床前,试着打圆场的说:「爸爸,
您看,我们买了鲜花来给您,多看一些美丽的东西,您的病会好得快一点。」
  说着,骆诗瑶将手中的花束凑到孙老爷子面前,让他汲取芬芳的花香。
  孙老爷子闻了一闻花香,脸上的表情松懈了下来,「还是媳妇儿贴心。」他
宽慰的说。
  「当然贴心,她是您看上的女人嘛。」孙扬笙僵在一旁,冷冷的说:「不过
……也贴心不了多久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孙老爷子和骆诗瑶面面相觑,待在一旁的阿强则显得义愤
填膺。
  「媳妇儿啊……扬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孙老爷子不安的问。
  「爸……没事,没事的……」骆诗瑶勉强的说,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拿
离婚的事情来刺激孙老爷子。
  「什么叫没事?」骆诗瑶和孙老爷子彼此相惜的模样看在孙扬笙眼中,很自
然的就变成了眉目传情,他看着一脸错愣的孙老爷子,嘲讽的说:「老爸,你一
定很高兴,我和诗瑶快要离婚了。你不是很喜欢她吗?现在我不反对你把她娶过
门当我的继母了。」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孙老爷子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爸,您别生气,别太激动,身体要紧,您别管扬笙的胡说八道。」骆诗瑶
连忙安抚着孙老爷子。
  「是吗?你们没要离婚吗?」孙老爷微微喘着气,但是他的口气听起来却是
伤心的。
  「我……爸爸……这个问题我们等您病好了再说,好不好?」骆诗瑶不想说
谎,只能委婉的说。
  「既然这样……那就是真的喽……」孙老爷子喃喃自语着,…他好不容易才
有了个好媳妇儿,现在却又……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的惩罚他?
  「爸……您别这样,身体要紧……」骆诗瑶心酸的说。
  她真的不懂,孙扬笙明明爱着孙老爷子,但是每次父子想见,他总是要对孙
老爷子口出恶言,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大少爷,老爷子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阿强突然
从旁边跳出来,指责起孙扬笙。
  「阿强,你别说话!」孙老爷子大声呵斥着。
  「看上老爷子……大少爷他这样真是欺人太甚,我真的看不下去了。」阿强
不畏不惧的说。
  「住口!」孙老爷子仍然不肯阿强开口。
  「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吧,阿强,当年蕴慈是怎么死的,你也看见了不
是吗?」孙扬笙哀伤的说。
  「我是看见了,就是因为从头到尾我都知道顾蕴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所以
我才不能让少爷继续折磨老爷子。」阿强大声的说。
  「我折磨他?要不是他对蕴慈做出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折磨他?」
孙扬笙咬牙切齿的说。
  「大少爷,老爷子并没有做出禽兽不如的事,倒是顾小姐淫荡成性的事实,
家里上上下下的仆人都知道。」阿强显得义正严词。
  「淫荡成性?阿强,你好大的胆子!」孙扬笙一把揪住阿强的衣襟,恨不得
将他碎尸万段。
  「是的,顾小姐的确淫荡成性,大少爷到南部出差之前,特地将顾小姐安排
在阳明山上住……虽然老爷子之前的确很反对大少爷和顾小姐的婚事,但是老爷
子还是交代大家要好好照顾顾小姐,可是顾小姐的行为举止实在让大家非常为难,
她在家里住的那几天,几乎所有男丁的房门都被她敲过了,包括我……」讲到这
里,阿强脸上的刀疤似乎都变红了。
  「你胡说!」孙扬笙扬起拳头,奋力挥向阿强的脸。
  阿强跌到墙角,抬起手背抹抹嘴角边流出的血液,但是他仍然不畏不惧,那
样坦荡荡的眼光,几乎将孙扬笙击倒了。
  「阿强,别再说了!」孙老爷子沉痛的喝止。
  「不,老爷子,我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我不能让老爷子一辈子蒙受这
种不白之冤,就算您为了今天的事要把我开除,我也绝无怨言!」阿强从墙角爬
起来,凛凛然的说。
  他看了孙扬笙一眼,知道一向心高气傲的大少爷心里应该也有底了,于是他
的口气不再那样激动,只是平静的陈述当年的事实。
  「虽然顾小姐主动对大家投怀送抱,但是家里的人碍于她是大少爷的未婚妻,
都不敢张扬这件事,也没有一个人敢碰她,于是顾小姐开始把目标放到外面去,
每天都玩到三更半夜才回来,顾小姐流产的那天,我亲眼见到她把一个黑人往家
里带,她明明知道那天是大少爷从南部回来的日子,竟然还做出这样的事情……
后来玩出了问题,就把所有的罪过往老爷子身上推。大少爷想想,是谁告诉你老
爷子强暴了顾小姐的呢?应该就是她自己吧?这个可恶又淫荡的女人,她明明知
道老爷子不喜欢她,所以在死前还不忘咬老爷子一口,挑拨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阿强一鼓作气的话说完之后,整个病房顿时鸦雀无声。
  孙老爷子的脸上都是泪,他一心想隐瞒事实,不愿扬笙为爱上一个淫荡的女
人而痛苦懊悔,却还是让他知道了那些不堪的事情。
  孙扬笙的脸上满是惊惧,他一直相信的女人,到头来却是个千人枕万人睡的
淫妇荡娃,而他竟然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恨了父亲这么多年。
  骆诗瑶的脸上都是伤心,她从不知道孙扬笙的心里一直有别的女人,难怪他
可以轻易对她丢出离婚协议书。
  阿强呢,在说完这一切之后,静静的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空气好像凝住了,人的嘴好像也被黏住了,豪华的头等病房里,只剩下三双
各有所思的眼神。
  「扬笙,你别听阿强的……」孙老爷子终于沙哑的开口。
  「他说的都是真的吧?」孙扬笙两眼无神,茫然的说:「大家都知道蕴慈的
所作所为,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扬笙……原谅爸爸,爸爸只是不忍心见到你痛苦,爸爸知道你真的很爱顾
蕴慈……」孙老爷子流着泪。
  「爸爸!」孙扬笙扑跪到病床前,握住孙老爷子的手,哭喊着说:「我爱顾
蕴慈,但是比爱顾蕴慈更多的是,我爱我的爸爸,蕴慈的死给我的痛苦远远比不
上爸爸的背叛……爸,您为什么不说,您为什么不告诉我?」
  「扬笙……对不起,爸爸不知道,爸爸只是以为与其让你承受那么残忍的真
相,还不如就让你恨我好了,因为恨我,你才会好好的活下去,如果让你知道蕴
慈做的那些事,我担心你会生不如死……」孙老爷子摸摸孙扬笙的头。
  「爸……您的儿子没有那么软弱……」孙扬笙流着泪说:「您应该早点告诉
我的,这样我就不会做出这么多违逆您的事情,不会老惹您生气,不会抢您的女
人……」
  「没关系,老爸没怪你,那些女人说穿了也只是逢场作戏,我唯一爱过的女
人,只有你妈一个。」孙老爷子宽慰的说。
  「不……我知道您是真的喜欢诗瑶,我应该把她让给您的,我不应该跟您乱
争什么……我不该强占了她,抢走了她……」孙扬笙心如刀割的说。
  他对不起爸爸,他不该要了骆诗瑶、不该娶了骆诗瑶,他应该让她当他的继
母,他应该的……可是想到这里,他的心就要碎了似的。
  一直呆在旁边的骆诗瑶总算是听懂了,原来孙扬笙执意要娶她并不是因为爱,
而是出于对父亲的报复心理,原来他以为她是孙老爷子所爱的女人,所以第一次
见面就不顾一切的占有她。
  懂了……她总算懂了……可是她多么希望她不懂,多么希望她没有亲耳听见
他说出这些残忍又伤人的话,这比杀了她还要叫她难受。原来他并不在乎她,她
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孙扬笙用来报复的棋子……天知道他高估了她的影响力,天
知道孙老爷子并没有爱上她……既然这样,她再无留在他身边的价值了。她轻轻
悄悄的、不着痕迹的缓缓退开,把手伸进包包拿出那纸早已签过名盖过章得离婚
协议书,放在门边的小茶几上,然后无声的打开房门滑了出去。
  此时躺在床上的孙老爷子一脸释怀的说:「我是真的喜欢诗瑶这个孩子……
我一见到她就想让她当我的儿媳妇,我知道那天你会回家拿资料,所以我才故意
把她带回家,我知道你也会喜欢她的……」
  「爸……」孙扬笙痛哭失声。
  「可是我太了解你这个孩子,一定不会让我称心如意,所以我才故意表现出
对诗瑶很有兴趣的样子,为了不然我得到她,你一定会娶她的……」孙老爷子感
慨的说:「爸爸年纪大了,真的很想抱抱孙子,我真的很害怕你会让我这辈子绝
孙呢。」
  「爸……我对不起您。」孙扬笙悔不当初说过那么伤人的话。
  「别说什么对不起,我们是父子哪!」孙老爷子开朗的笑了。
  「我……大概真的要让您失望了。」孙扬笙痛苦的说。
  「扬笙,你该不会真的要跟诗瑶离婚吧?」孙老爷子问。
  「不……如果诗瑶她对我一丝丝的感情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离婚的,可是爸,
诗瑶她根本不爱我,她的心里一直有别人,结婚这件事情也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孙扬笙无力的说。
  「那你呢?你爱诗瑶吗?还是你心里还挂念着顾蕴慈?」孙老爷子问。
  「我爱……爱诗瑶。爸,我真的爱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爱上她了,
我谢谢您为我找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人,不管我心里有多少的仇怨,只有见到她
的脸,我就觉得好快乐好快乐……」孙扬笙坦诚的说,他再也不用在爸爸面前隐
藏自己的真感情。
  「孩子,那就对了,爱她就去把她追回来啊。」孙老爷子鼓励着他。
  「不行……爸,她不爱我,她一直在等她的男朋友,她等了他两年了,最近,
她的男朋友终于回来了……」孙扬笙想起她和倪文宾手握着手,相视微笑的情景,
一把酸楚又涌向心头。
  「你管她的男朋友做什么?重要的是你喜欢她,那就追上去,狠狠的抱住她,
告诉她你爱她啊!你这孩子,不会真的连追女人这种事都要老爸来教你吧?」孙
老爷子调侃他。
  「爸……」
  「去吧,只要你确定自己对她的爱只会比较多,不会比较少,那你还担心什
么?勇敢的追上去,用一切可能的手段留住她,我的儿子这么英俊潇洒又用心良
苦,怎么可能有女人不动心的?」孙老爷子信心满满的说。
  孙扬笙简直被孙老爷子弄得啼笑皆非。他这样根本是老王卖瓜嘛,哪有老子
会说自己的儿子不行的?可是回头想想,老爸说的好像也没错,论外表、比情意,
他哪一点输给那个混蛋倪文宾了?
  「爸,我会努力试试看。」
  「不能只是试试看,我孙某人的儿子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是吗?孙扬笙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像父亲一样自信乐观,但是只要一想起她的
那些梦、那些呐喊、那些眼泪,他就又没有把握了。
  面对真爱,堂堂男儿也难免变得患得患失。
               §§§§
  回到家,骆诗瑶一刻不得闲的整理着东西,准备在最短的时间搬出去。
  忙完了,才发现这个她住了五个多月的地方,这个她称之为家的地方,其实
并没有太多属于她的东西,她能带走的其实和她带来的东西一样贫乏,那些漂亮
的衣服、明艳的珠宝、华丽的摆设本来就不属于她,她也没有兴趣带走,这个房
子里只有一样东西是她衷心想望的,可是想得到孙扬笙的心根本就是个奢望,她
的美梦已经醒了。
  谁不是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呢?
  她把藏在衣柜低下的一张张素描翻出来,瞪着孙扬笙的脸发呆,然后淡淡的
笑开了。谁说她是一个人呢?她还有这些画啊,而且,还会有更多更多,她会一
直一直画下去的,不管她在哪里,有了这些画,她就不会孤独。
  找了个超大的牛皮纸带把这些画全装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然后提
起一个大皮箱,她就要离开这里。
  她把成串的钥匙放在客厅的桌上,然后提着箱子吃力的走到门边,打开门,
却见到孙扬笙正低着头在门外找钥匙。
  两人四目交会,一时无言,过了许久,骆诗瑶才说:「我把钥匙留在桌上了。」
  「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孙扬笙盯着她手上的大牛皮纸带和另一手上沉重
的行囊,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要被那口皮箱给拖垮了。
  「我……我只是想如果我再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你就没地方住了,这原本就
是你的公寓,我没有权利鸠占鹊巢,也不想让你有家归不得,我知道你讨厌看到
我,所以我走了。」骆诗瑶吃力的提着皮箱,清楚的说。
  孙扬笙,你说话啊,你这个窝囊废,赶快说些什么来留住她啊!说你爱她吧,
老爸不是教过你的吗?抱住她、说爱她、留住她,快啊……孙扬笙在心里不停的
这样告诉自己,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可是,说出口的却完全不是心里所想的
那回事。「倪文宾还在饭店里等你吗?」
  骆诗瑶听见他的话之后愣了愣,然后一言不发的提着行李越过他,往门外走
去。
  孙扬笙吸了口气,然后快步追上她,一把抢下她手上的行李和牛皮纸带,恶
狠狠的说:「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可以让你高兴来就来,高兴走就走?」
  「我没有这种意思,我把公寓打扫过了,离婚协议书我也签好了……至于你
之前存在我户头的几千万,我会退还给你的。」骆诗瑶平稳的说。
  「你把一切都处理好了,那我呢,你对我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孙扬笙忿忿
不平的说。
  「我只是一颗任人摆弄得棋子,我没有办法对你负责。」骆诗瑶有气无力的
说。
  「你以为自己当一颗棋子很委屈吗?那我呢,当另一个男人的替身我就好过
了吗?」孙扬笙疯了似的大吼。
  「扬笙,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想平平静静的离开,我们的婚姻本来就建立
在一连串的荒谬之上,你不是替身,你一直是你,我才是替身,我不只是你复仇
的棋子,还是那个叫顾蕴慈的女人的替身吧?」骆诗瑶的声音无法再像之前那般
平静,开始有了波动。
  「妈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顾蕴慈的替身,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
没有想到过她,可是你呢?你每天躺在我身边却老是叫另一个男人不要走,你以
为我心里应该怎么想?」孙扬笙继续叫嚣着。
  「每天让我哭喊着不要走的并不是倪文宾,而是你。」骆诗瑶诚实的说。都
这种时刻了,就算他不爱她,她也不能让他以为她是一个不贞的女人。
  「怎么可能!我每天都抱着你……」孙扬笙不能置信的说。
  「是的,你抱着我,但那却像一场梦,我无法理解像你这样各方面条件都如
此优越的男人为什么要屈就我这个小孤女,我一直很没有安全感,一直觉得像倪
文宾那样人人都说不值的男人我都留不住,又怎么可能留得住你……结果证明,
我真的没错,要不是为了让孙老爷子难过,你怎么可能会跟我在一起呢?」骆诗
瑶低下头,努力用淡然掩饰住忧伤。
  「诗瑶……」该死、他该死,他抱着她还让她为他作恶梦,他抱着她还不能
让她了解他对她的爱,他真是太失败了。
  「我说这些话,不是要给你负担,只是觉得好歹我们相识一场,就算要离开,
也不用把场面弄得太难看……」骆诗瑶仍然低着头,静静的说,只是眼泪已经不
由自主的爬满她的脸。
  孙扬笙走近她,伸出手抬起她的脸,颤抖的说:「如果你答应留下来,我保
证不和你为难,不会把场面搞得太难看。」
  「不要,你根本不需要我……」骆诗瑶别开小脸,哽咽的说,但是她的心却
为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而怦然跳动。
  「那倪文宾呢,他就需要你了?还是你根本就离不开他了?」孙扬笙又生起
气来。
  「我……我不要跟你说了……」说来说去,他根本就把她当成那种见异思迁、
随随便便的女人。
  「你不是不说,你是无话可说了,否则你就不会背着我跟他开房间。」孙扬
笙每次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妒火攻心。
  「是的,我跟他开房间了,我跟他做了一次又一次,这样你高兴了吧?」骆
诗瑶忍不住大喊。
  「几次?」孙扬笙握住她的手腕,凶狠的问。
  「不知道……」骆诗瑶倔强的说。
  「说啊,你跟他做了几次?」孙扬笙整个脸都阴沉下来。
  「放开我,那不管你的事,你说对了,他现在还在饭店等我,我们还要一直
做一直做一直做……你不用管那么多,反正你爱的不是我,而是顾蕴慈。」骆诗
瑶被她捏得眼泪直流,口里却还是不停的胡扯。
  「谁说我不爱你?」孙扬笙疯了似的大吼:「我爱你,一直爱你,我对你一
见钟情,是你不爱我的,你一直说你不爱我,你一直在让我伤心!」
  「我没有……我没有要让你伤心……」骆诗瑶小声的说:「我……我也爱你
……爱你……」
  「什么时候开始?」孙扬笙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安安静静的不再吵闹。
  「我不知道……」骆诗瑶哽咽的说:「等我发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爱
你很久很久了……」
  「那倪文宾呢,我以为你一直在等他?」孙扬笙活像个大醋桶。
  「遇见你之后,我就知道自己一直在等的原来不是他。」骆诗瑶坦诚的说。
  孙扬笙紧紧盯着她嫣红的脸,深深的说:「我不在乎你把肉体给了谁,可是
你的心必须是我的。」
  「我没有跟倪文宾上床……我告诉他我心里有了人,我告诉他我不能失去我
的先生、我的家庭……我的人和我的心,都是你一个人的。」骆诗瑶颤抖的说。
  「天啊,诗瑶……我不知道……那天我还那样对待你,对不起,我真的该死、
该死……」孙扬笙懊悔不已。
  「没关系……我不会跟你这种大坏蛋计较的。」骆诗瑶扁扁小嘴。
  孙扬笙随手将抢在手上的行李一丢,抱住她幸福的说:「那你告诉我,你还
会继续爱我这个大坏蛋吗?」
  「你这个大坏蛋会离开我吗?」骆诗瑶紧紧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只要你爱我,我就不会离开你。」孙扬笙的眼眶也湿了。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会爱你。」骆诗瑶说。
  「真的?」孙扬笙开心得像个孩子,「那我们来打勾勾。」
  骆诗瑶闻言,害羞的伸出纤纤小手。
  孙扬笙却摇摇头,大胆的说:「要用舌头打勾勾。」
  什么啊?骆诗瑶不依的皱起小鼻子,孙扬笙却立刻凑近她的脸,狂热的吻住
她的唇,勾勒着她口中的甜蜜。
  仿佛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孙扬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唇。突然他的视线
被脚边的牛皮纸带吸引住。
  「这是什么啊?」孙扬笙松开她的腰,弯身拾起牛皮纸带。
  「啊!还给我!」骆诗瑶红着脸,伸手去抢那个牛皮纸带。
  孙扬笙把纸带高高举起,任她跳啊跳的都购不着。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兮兮的?」孙扬笙边问边把纸带里的东西抽出来。
  「不要看!」骆诗瑶大喊一声,但是已经太迟了,孙扬笙显然看得兴味盎然,
她抬起头对上他促狭的眼光,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哇塞……你跟这个模特儿一定有非比寻常的关系,才能把他没穿衣服的样
子画得如此传神。」孙扬笙故意逗她。
  骆诗瑶羞得手脚都没地方摆了。
  「不过……你怎么都只画上半身呢?据我所知,这个模特儿的下半身也很有
看头喔。」孙扬笙低下头,瞄瞄她低垂的红脸。
  骆诗瑶听见他的话,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
  孙扬笙用力把她抱住,亲匿的说:「你想画吗?我可以当你的免费专属模特
儿喔!」
  「那也得看你的身材标不标准……」骆诗瑶小声的反击。
  「哈、哈、哈……」孙扬笙狂笑了几声,然后把她扛起来,一面走向房内,
一面暧昧的说:「我们现在就回家验明正身……」
  这个验明正身的工作,似乎颇为费时费力,孙扬笙为此,还特地打电话到公
司请了三天假,结果把不需要验的地方也一并验完了。
  十个月后,骆诗瑶生下一个白胖可爱的男娃娃,听说就是那天验身工作的结
晶。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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